大游皇城的日子愈发近了,天候也似乎更冷了些。大都的正月里不怎下雨,朔风中若是落了甚么,必定是一场大雪。只这几日等不来瑞雪,天色总Yin沉沉地,憋闷得人不浅,Jing神也不禁恹恹。
赵敏食过了早饭,在厅上等人。此时朝阳初起,倒不似那晚霜重露浓。
其实当夜会面周芷若时,赵敏说出心中实思、欲用兵法云云,却见到周芷若那般难过,就已心有不忍,待其走后,望那身影寂寂,想起周芷若临走前的惨然而笑,想起她最终也不忍下杀手、放开了自己,更加抵受不住,只想:为甚么气走了芷若,我又生出不少后悔来?我心中究竟是爱她多些,还是爱我一腔抱负多?倘若我肯抛下这些,决心一生一世,与她远走高飞,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呢?——可是,我又真能做到吗?
其时周芷若的身影已去,夜色惨淡,赵敏对着一弯冷月,呆呆出神,思量这些心事,竟是彻夜难眠。第二日便病怏怏地,昏睡了一整日,到得今天才终于缓过劲来。
汝阳王与王保保还心忧她,忙找了大夫来看,却说是不曾风寒,内伤亦愈,多是心病。王保保好生自责,只恨自己当晚放了那姓周的女子入府,她一来过,妹妹就害了心疾。但又记着要为赵敏隐瞒,便心下有怨,到底不曾表露,害怕给汝阳王知觉,只得偷偷劝自己妹妹,还说:“如今闹得厉害之叛党,无非是明教这等江湖门派,峨嵋是中原六大派之一,当初万安寺中,亦不肯归顺,你与她,终究太难,还是早早看开些好。”
赵敏现下想到这些,心中只是苦笑,想:我难受之时,总还有父兄关切,那么又有谁去安慰她?一时间,更是氐惆怅然,不能自已。
直到有人从厅外踏入,脚步声轻轻地,停在她跟前下首,禀道:“郡主……”
赵敏才回过神来,见底下一个男子冷汗涔涔,正朝自己行礼,他风霜仆仆,面有难色,正是陈友谅。
赵敏见到了他,又向厅外望了一眼,果然看到阿大站在厅门边,心知姓陈的是被阿大提来,当下收敛起容色,说道:“陈友谅,这几**为朝廷和明教打仗,远来辛苦呀。”
陈友谅知她皮笑rou不笑,心中暗愁:我虽入幕七王府,但局势多变,又岂知汝阳王府将来不是胜者,眼下还不能与特穆尔家翻脸,故以才冒险回来,果然被阿大抓个正着,还不知这郡主娘娘要如何处置我。纵赔笑也是勉强,干笑道:“为王府分忧,是小人之责,该当的。”
赵敏冷笑道:“就不知为的是哪个王府?”
陈友谅脸色一变,大声道:“郡主!小人既敢回来,又岂可不为汝阳王府效命!”
赵敏微微一笑,道:“你说为我府效力?那好啊,我且问你——金毛狮王现在何处?”说到最后,已是辞如寒霜。
杀伐决断之际,她好似又成了那个冷眼睥睨间、谋尽天下事的绍敏郡主。周芷若就如她心头一抹冷月,温存皎洁,都只藏在心里。
陈友谅被她一喝,禁不住脊背后一阵发凉,心知赵敏何等聪明,此时如若撒诳,只怕要命丧于此,说道:“师父……谢逊在师父手中。”
赵敏目光如两道紫电,投向他的脸上,沉声道:“成师父在卢龙偷擒走谢狮王,这事我早已查到,陈友谅,你心知我不是问这个!”
陈友谅被她目光一盯住,不由得浑身一震,道:“郡主!郡主娘娘又何必如此为难小人?”
赵敏冷冷一笑,道:“我不为难你,这汝阳王府中,最好说话的主子难道不是我?也罢,我这个女流之辈是问不动你了,左右让爹爹和大哥来问才是,只不过此番你害得我父王丢了兵权,却不知他会不会为难于你?”
陈友谅听完这几句话,额头脊背上皆已是冷汗涔涔,权衡利弊之下,只得说了真话:“少林寺……谢逊被囚在少林寺中。”
赵敏眼眸微眯,道:“陈长老不骗我罢?”她刻意用『陈长老』三个字做称呼,无非是在暗指陈友谅在丐帮的种种欺瞒之举。
陈友谅又怎会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也心知此番要保命,总得令她称心才是,便道:“空口无凭,郡主娘娘难以取信,那也情有可原。”说着往怀里摸了摸,拿出一样物什来,呈在赵敏眼下,说道:“此物可能保全小人一命?”
赵敏接过来看,见那是一束金黄色头发,奇道:“这是……”
陈友谅道:“谢逊上代有色目血统,面貌形象与中华人士无异,一头长发却本是淡黄色。加之他所练内功与众不同,更是生具异禀,因此中年以后,一头长发转为金黄之色,但这颜色和西域色目人的金发,却又是截然有异,万不可随意假冒,郡主娘娘手下番邦武士也多,自可派人拿去,一验便知真假。”
赵敏将那头发收下,却也不验,好似笃定他不敢欺瞒,说:“陈友谅,你倒是处处给自己留着后路,却不怕眼下你吐露了谢逊的消息,我觉得你留之无用,下令将你杀了来解恨?”
陈友谅道:“郡主若一心要小人死,小人又岂敢不死?不过眼下郡主娘娘虽得知谢逊下落,却要提防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