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司马家两兄弟的护送下顺利抵达柴桑。
柴桑是司马家领地中,靠近东边的重镇。
为了防止陷入东西两线作战的困境,家主司马坚的两个儿子,司马子若和司马子长受命前往东部坐镇。
他们不仅要好好在东部待着,还要给外界一个信号——
那就是司马家很好,即使在和南境之王段氏打仗,也安如泰山。
柴桑靠着湖,往东过云梦泽,就是东海孔氏、田氏的地盘。
此时雨还未尽,东方昏黑的夜幕开始从边缘泛白。
木师父从马车上下来,司马子若给她撑着伞。
她伸了个懒腰,从后门低调地进入了司马家的宅邸。
司马子若道:“木师父,最近云珠楼要举办几场拍卖会,我想让您把把关。”
云珠楼原来是云家的产业。
说起来,云家也算是世家仅存的几个制造师家族之一,他们家的“魄”是琢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搞玉器的家族。
云家和一般的制造师家族不太一样。
公输家、墨家、欧阳家,这些家族都能用日常的东西制造器物,珍奇材料是一点锦上添花的添头。
可是云家的制造围绕着玉,玉本就是凝结天地Jing华的石头,随便雕个东西都能出手,何况是经过训练的琢玉师。
云家的物品一出手就是地字以上的珍奇,从头到脚就是一个字——贵!
可是玉又难找,价格又高,而且材料还有限。这个最大的优点也牢牢限制着云家的发展。
云家鼎盛的时候,还能掌握几条矿脉,如今天下大乱,中州更是沦为神明争夺的地盘,原来在中州如日中天的云家也被迫南迁,不得不依附于司马家……
木师父想到近来中州传来的消息,心中又是一片黯然。
云珠楼是云家的一处拍卖行,随着主家南迁,选择在三湖四江的交汇处——柴桑落脚。
马上就要进入冬天,客行多有不便,很多人都想在年底赶回家,所以拍卖行的惯例是将好东西放到秋末出售。
这几天,云珠楼整理了一批货物,准备办几场盛大的拍卖会,给司马家撑场面。
木师父点头:“我明天去看看。”
司马子若道:“我和子长会住在师父周围,师父若是有事,我们任凭差遣。”
木师父摆摆手,示意自己要去休息了,司马子若行礼退下。
她走进小屋,带在身上的只有一个装着木工工具的包裹,随手放在桌上,点燃那盏画眉宫灯。
一夜未眠,她有些困倦,可还是睡不着,拿出一块木料,手中一支刻刀,一点一点地从方方正正的木料上削下木屑来。
她的动作时快时慢,却仿佛有韵律的舞蹈一般,刀削的声音,木屑落下的声音,和着窗外的秋风秋雨,就着昏黄的灯光,在渐晓的天色中成了一首寂寥的歌。
江流在外面扯着一副公鸭嗓子唱到:“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
她一把推开窗户,大着嗓子骂道:“去你的鸡鸣,江流你不睡觉不要打扰别人睡觉!”
司马子长也呼应着喊道:“就是,你和我哥不睡觉,我还要和先生睡觉呢!”
木师父听了这话心头更是堵塞。
不知是谁家的公鸡迎着东方唱响了第一声,接着,整个柴桑的公鸡都陆陆续续叫起来。
天际那一抹白色突然就蔓延开来,忽而大亮。
*
木师父到最后还是没睡成觉。
天刚亮不久,云珠楼就有人找上门,说请木师父去看几样东西。
木师父才来南境不过五年,就被包装成了声名赫赫的制造大师。
云珠楼的人说,有个男人送来了一样东西,鉴定师看不出等级。
木师父表示很理解,末法时代来临后,很多东西都不如从前,只要稍微有点高级,鉴定师就会犯难。
她忍不住扼腕,千年之前,鉴定师还是一个特有的职业,当鉴定师的人一般都有能够“看破”物品等级或特性的“魄”。
可是有这类本事的家族,早就因为没有自保能力而消亡了。
木师父刚刚雕好一只画眉鸟,放在桌上,还想着去睡个回笼觉,她问云珠楼的伙计:“能不能等会,我想先休息。”
伙计摇摇头,“对不住了,可是那位客人一定要我们马上兑换银钱,而且不肯跟我们去任何地方鉴定。楼里的鉴定师说,虽然看不出名堂,但肯定是个好东西。”
木师父对他们嘴里的好东西不以为然。
这种一定要马上兑换银钱,还不肯移动地方的人,手里多半是销赃或是沾了血、见不得光的东西。她从心底就有几分轻视。
架不住伙计软磨硬泡。
司马子长也被惊醒了,他披着披风,打着哈欠走到门边靠着,问道:“什么事竟然不通知我子长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