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一模一样的梦境,一模一样的场景。
梦里的十五岁的莫槐在杏花宴喝醉了酒,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孤雪堂。孤雪堂那漂亮的繁花园,今日负责打理的它的小弟子擅用自己那半吊子的驭水之术去浇花,结果水不仅是浇了,还浇的特别多,他怕泥泞染脏他绣着流云与春杏的好衣裳,不愿亲自下地走路,但偌大的一个孤雪堂,却无人敢去背他,唯独有一个着青衣的青年,将他背起。而后凄厉鸟鸣,孤雪堂沦陷,父亲身死,就连那青年也被长戟穿刺……
……
“莫槐……”
“莫槐……”
耳畔,似乎有人在唤他,可是他醒不过来。
“啊——啊——”那梦里的一切太逼真,逼他一次次去看孤雪堂被覆灭时的场景。
千万人的孤雪堂,只因被迫抽了那该死的死签,所以……所以就要通通去死吗?
他似乎又看到了母亲被生生逼入绝境,拿剑自刎的场景……
他仿佛又看到了父亲被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赶尽杀绝,要逼他成魔时的凶狠模样……
还有那千万孤雪堂弟子,整整半数,被牺牲了整整半数四千众,竟只是为了那一场,为了那一场足以被世人诟病,足以让所有人都天打雷劈的血祭……
对,血祭!
莫槐的头颅将要爆炸似的疼痛起来,体内的魂魄好似又碎了,碎成千片万片,碎成齑粉,最后,到了最后,竟又生生用了那四千活人血祭,才又将他那魂魄一点点拼凑,直到让他成鬼成魔……
“啊——啊——”
……
“莫公子,在下冒犯了。”那青衣人背对着他,露出宽肩阔背。
仔细听来,他的嗓音温柔,如三月春水,夏季凉风。
想到之后他将要被长戟穿刺,被青焰烧成飞灰,莫槐喉头一动。
“你……你是谁,究竟出自何门何派?”
那背他的青年并非他孤雪堂弟子,只是游历至此,恰逢在他孤雪堂做客,所以才会遭此厄难。
那青年没有说话,背着他的身子一僵。
“莫槐,从此我……无门无派!”
那眼前的场景再一次轮换。
遮天蔽日的鬼气化作一柄长戟朝他袭来,那足以刺透他魂魄的长戟,就那样破空而来,携着摧枯拉朽之势,势要将他,将孤雪堂的所有一一刺穿。
而在他闭眼认命之际,他那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个青衣男子,满脸浴着鲜血,对他大喊:“快走!”
明知走不掉,明知无处可逃。
可那青年却依旧,依旧奋不顾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跌在原地,全身颤抖着,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莫槐扯着自己的头发,撕心裂肺地尖叫。
那男子依旧没有回答,他面对着愈渐逼近的腾着黑色鬼气的长戟,突然大笑起来:“他对我有师恩,是他引我入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一身的本事,我今日就算是重新还予他了。”那男子答非所问地说。
那莫槐几乎快要被逼疯,眼看着那长戟越来越近,周围的一切都被那长戟冻结,变得鬼气森森,他突然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拉扯住那人的衣衫。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回头,你快回头让我看看……”莫槐焦急地说,甚至那言语中还带了哭腔。
眼看着长戟临近,眼看着四周景致全部变成飞灰,眼看着那人浑身上下又重新浴了火,眼看着一声凄厉鸟鸣扶摇直上,眼看着他周身开始漫出青色火焰,那人昂起的头颅总算扭了过来……
那是一张清俊深刻的脸,眉眼工致深邃,嘴角微微地翘着,不笑的时候也带着三分的笑意。
“柳越寒……”莫槐喃喃,“你是柳越寒!”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那烈焰爆破升空。而后空气中开始漾起皮rou酥焦的气息。无数炸开的小火球与他分崩离析的身体一起,若流星飞溅,若四散烟花,眨眼间,便吞没了整个孤雪山,孤雪堂……
“啊——”
……
“喂,柳泽!”
“醒醒,柳泽!”邱子与邱午一人一边晃着柳泽的手。那柳泽一身粗布黑衣,正躺在地上眯着眼睛,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好梦,那一双本就微微翘着的嘴角差点咧到耳朵根去。
而他的身边,赫然是一具油着红漆的棺材,那棺材里的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大过,一道天雷打下来,劈焦了那棺材大半,里面的人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若非是她那上半身还完好,光看那焦黑成一片的下半身,很难想象她生前曾是位女子。
此刻,那女尸的一颗头颅以诡异的姿势垂直向上仰着,很难想象她都已经成为一具干尸了,竟还能够做出这样大幅度的动作。而她那一双空洞的眼眶现下在正直勾勾的盯着那身旁的柳泽,那眼眶中泛着粼粼青光,青光也不知是由什么构成,竟在空气中形成两根细线,而细线的另一端,却紧密地连缀在柳泽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