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其实也不会做菜,何齐从小到大吃的最多的就是饺子,因为包起来省劲,不用蒸饭炒菜煮粥,每次父亲都会煮很多,一吃就是一天,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总是吃破的饺子,最惨的一次是喝了一天的饺子汤,馅和面都在锅里,根本盛不出个囫囵的饺子。后来,父亲的手艺越来越好,何齐却真的吃够了饺子,看到就想吐的那种。但他也没有做菜的天赋,不能抱怨,只好继续跟着父亲吃饺子,一直吃到他去北京读书。
父亲来顾城看病后,再次和儿子住在一起,不免担心何齐将来会饿着冻着,总是愁容满面,兼之他生病胃口不好,什么都不愿意吃。何齐就开始学习煮饭,变着花样的煮粥做菜,事实证明,哪有那么多的天才,无非是熟能生巧而已,两个月后,何齐做的饭就有模有样了,为了不让父亲担心,他尝试各种菜肴,连佛跳墙、八宝鸭这样的大菜都做过。爷俩几乎就再也没吃过饺子,但父亲临终的时候却突然想吃白菜馅的饺子,说那是母亲最爱吃的。那天下了大雪,何齐从医院跑回来,哭着包了两碗饺子送到医院去,那是他和父亲最后一起吃饭。父亲走后,何齐反而疯狂的爱上了饺子,总也吃不够。
父亲病危那几天恰好是何齐的生日,他生怕死在儿子生辰这一天,怕儿子以后难过,就自己偷偷的加药吃,等何齐发现的时候,已经起了皮疹,身上有些部分甚至溃烂了,他当时拿着药站在床头哭,父亲轻声安慰他:“我不吃了,你让他们给我多打点药,我想多活两天,多看你两天。”
何齐于是哭得更大声,自从父亲生病后,他还没有这么哭过。
父亲就说:“以后过节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吃些好吃的,就算你一个人,也别忘了过生日,你出生那天,是我和你妈最开心的日子。”
何齐掉头就走,他又一次骗了父亲,他去找了个女同学来充当女朋友,告诉他自己有人照顾,能过好。父亲大抵是不信的,但还是笑着给了红包。
父亲过世后,何齐并没有伤心太久,他沉醉于工作中,对每个病人都尽心负责,却从不付出什么感情,他按时吃饭,每次吃饺子都会先留出两个给父母,他永不能忘记,父亲弥留时说过:“何齐,我还吃够你包的饺子,没喝够你煮的粥。”每年过生日,他都会给自己买一个大蛋糕,插上正确数目的蜡烛,再一个人吹灭许愿,吃不了的蛋糕就放在冰箱里,留到第二天吃。
这许多年,他一直好好活着,为自己,为父亲,他甚至有种幻觉,其实父亲就在他身边,只是他看不见而已,但是今天,他真的想父亲了,想要真正的看他一眼,想要抱一抱,想要听父亲说句话。
爸爸,我真的想你了。
何齐拿起酒瓶,斟酌着倒了半杯,把剩下的半瓶放好,他拿着杯子抱着相框走到了阳台上,将近零点,鞭炮声响不断,他端着酒对着天边,轻声说:“爸爸,新年好。”
新的一年,虽然是漆黑的夜里,仍旧品尝到了年的气息。
五点的时候,何齐就被鞭炮声吵醒,他捧着头,竟然还有些疼,这大概就是醉酒的滋味,他向后一倒又躺回去,脑子清明后又有些后悔,昨天是不是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果然不能小觑了酒Jing的作用,才一瓶半就让他投降了。又或许是因为倾诉对象不同,他在郝迟面前,很难竖起心防。
何齐在床上赖到六点,简单洗漱后先把剩菜热了热,刚把鸡汤舀到锅里去,就听见了敲门声。
这大早上的,会是谁?
或许连何齐自己都没察觉,去开门的时候,她不自主的勾起了唇角,连脚步都轻了几分,这个时候,除了郝迟,还有谁?
“过年好啊。”郝迟手里抱着一个保温桶,乐滋滋的站在门边,扬着手打招呼。
“过年好,这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了?”
郝迟把脸一沉,“是你说随时都能来,难道喝多了要反悔吗?”
“没有,不敢,快进来。”何齐让开门,把郝迟拉进来。
郝迟没再穿那身米老鼠的卫衣,他穿了件暗红色的风衣,蓝衬衣,蓝色毛衣马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满身的青春气息,就是眼睛有些红肿,眼底还有两个黑眼圈。
“不用拜年吗?”何齐收起心疼,忙着去厨房看锅,“自己换拖鞋。”
郝迟熟门熟路的换上自己的新拖鞋,把保温桶放到桌上去,“他们九点才会出门,我怕你喝多了起不来,过来叫你的,呜呜,困死我了,我定了三个闹钟才爬起来。何老师,何医生,我来给你拜年,有没有红包啊,啊,我的酒,你不会等我走了又喝了吧。”
经过一个晚上的修整,郝迟算得上是满血复活,全没有昨晚的失落,嘴里叭叭说个不停,比外面的鞭炮还要热闹。
何齐从心里漾出喜悦来,他喜欢听郝迟唠叨,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我放在茶几下呢,正好留了半瓶。”
郝迟不放心,先钻到茶几下把瓶子找出来,用手量了量,满意的点点头,“算你讲信用。”他今天还是开着车来的,待会还要跟着父母串门,酒是不能喝的,为了怕何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