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到初七,每年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安排,扫墓祭奠,走亲串门。
陆宇宁和舅舅被云山的三表叔挽留着多玩了两天,又给母亲的墓除了杂草。
回家的时候,他心里很想顾向年。
爷爷、外婆、大伯、伯母、舅舅、姐姐们都对他很好,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家,只有陆宇宁,好像去什么地方都能过上几天,却总也找不到该归于何处。
没重逢旧爱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可再见顾向年,心里的空洞又被揭了盖一样,****地往里面吸着热气。
他渴望有自己的“家”,有互相依靠的伴侣,有繁杂琐碎却真实可触的烟火气,每一天出门的时候,都会提醒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再回来的时候,家里会有人等着你。
人是坚强又脆弱的动物,一无所有的时候只要能活着就无所畏惧。一旦拥有了足够生存的条件,又想要得更多,对抱在怀里的宝贝也患得患失。
于是他频繁地给顾向年打电话,好像有一辈子也说不完的话。
天黑了缩在被窝里,为了不影响外婆和舅舅休息,他就闭着嘴巴,看着窗外的星空,听手机另一端的顾向年给他念叨一天里遇到的好玩或者恼火的人和事。
只要听见爱人的声音,他就会觉得快乐,只要顾向年没有烦他,他就舍不得放下电话。
直到元宵节前,陆尔然无缘无故地找上他,命令儿子必须跟着他过这个节。
陆宇宁满心不愿意,可家里关系闹得僵,一想到大伯和爷爷的样子,他不忍心陆家最后各奔东西,连见个面都没可能,于是咬牙决定装一次傻子,陪陆尔然这个吸血鬼应酬一次。
吃饭的地方一如既往符合陆尔然的审美,金碧辉煌到处都是伪造的世界名画和文艺复兴塑像。
陆宇宁郁闷地用手机游戏逗小陆葭,小孩子叽里呱啦地尖叫起来,被陆尔然瞪了好多眼,而章玉莲好久没被丈夫带出来应酬了,有些受宠若惊地端坐在桌子一边,紧张地捏着梳子整理刘海。
早猜到爸爸不会有什么好心,可听着陆尔然接着电话,谄媚地奉承另一端的客人,陆宇宁胃部有些作呕。
这一场饭局又是陆尔然用来拍马屁套近乎的工具,陆宇宁则是摆在座位上,最漂亮的一个摆件。
他都能想到陆尔然会怎么吹嘘自己的教育经,把他从头到尾的长相,小学到大学的荣誉和成绩都归功于自己的严厉管教,然后拉着对方的手,鬼迷日眼地邀请下次把贵公子带出来一起玩啊。
这次的客人听说是某个政府办公室的主任,手里的项目颇有些油水。陆尔然再三嘱咐陆宇宁和章玉莲,不要给他丢脸,不然回去会好好收拾一顿。
陆宇宁白眼一翻,压根没理他。
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和他一身珠光宝气的夫人带着一个长相有点怪异的女孩进门以后,陆尔然奴颜婢膝地拉椅子倒茶水的样子更加像个古装剧里的大太监。
强忍住立马离场的冲动,陆宇宁低着头,假装喝茶,完全没有理会这个张主任和他老婆把自己上下打量的目光。
“这就是陆公子吧,帅小伙耶,不知道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胖肚子男人接过陆尔然递上的红酒杯,兴趣十足地打探起陆宇宁的信息。
本想着安静当个背景板的陆宇宁只好强颜欢笑,
“还在读书,过两年才工作呢。”
胖男人的老婆有点惊讶,转身对着陆尔然说:
“老陆,你儿子还这么小,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陆尔然扫了一眼陆宇宁,显然很不满意这个闷葫芦儿子不懂得曲意逢迎,给他丢了面子。
又自己补救道:
“不小了啊,我们那时候哪个不是20岁就开始谈对象,一到法定年龄就结婚的,我看现在刚好,宇宁翻了年就21了,先相处一年,等明年毕业22岁,正好麻烦张局长帮着给他讨份工作,回来把事一办,咱们不是都安心了嘛。”
蒙在鼓里的陆宇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法定年龄,什么21、22岁,陆尔然这个黑心肝的爹又在拿他谋算什么?
那穿金戴银的妇人才舒了口气,笑yinyin地按住章玉莲的手,满意地说:
“既然陆兄弟都这样说了,我们也没得什么意见了。今天看到了宇宁,才晓得什么叫一表人才,以前听旁人说老陆生了个出息儿子,考上了天都大学,人还长得帅,又有礼貌,我还以为吹牛呢,原来是我没得见识。”
说完她从手袋里摸出来一个大红包,递给陆宇宁:
“宇宁啊,常阿姨虽然第一次见你,但是心里头喜欢得很,恨不得马上就当一家人,来,把红包拿着,咱们以后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了。虽然小玉有点缺陷,不过男人嘛,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以后有了你张叔叔帮忙,保准你一路通途,平步青云,我们呢,也只求以后老得动不了了,有个后人照看,不会让你难做的。”
陆宇宁眉头紧皱,他隐约抓住了一点线索,可还不敢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