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的事冗杂又繁琐,要不是大伯和大伯母帮着Cao持,靠光棍了半辈子不通人情的程才一个单身汉加上外婆和陆宇宁一老一少,恐怕要闹出不少纰漏。
陆宇宁每日跟在大伯身后,学着待人处事,晚上还要在灵堂守夜,不到一周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郁红梅看了心疼孩子,有意让他回家休息一阵,只是陆宇宁自己心里悄然有了变化,已经不再把自己当成事事都能交给大人管的无忧少年了。
等到头七过后,程才包了辆小面包车,搭上外甥,准备上云山老家,安葬程静。
原本一听是送骨灰安葬的,司机们都不愿意接这趟活,嫌快过年了送死人晦气,后来程才在社会上认识的一个兄弟听说了,主动联系程家人,表示愿意为了义气帮把手。
清晨的天还没亮,甥舅俩就等在门口准备上车,陆宇宁手里捧着装着母亲骨殖的盒子,异常的沉默。司机也晓得他们家是办白事,一路上专心开车,也不说玩笑话逗他们开心解路途苦闷,明明是一路山水如画,倒是弄得小小的车厢里十分压抑。
等钻山走水快三个小时,一行人才抵达云山深处的老家。
依旧是大腹便便的远房三表叔在村口等着他们,只是不似去年那样,满脸喜气,下了车就嚷着带他们去吃腊味。他有心照顾亲人心情,特意换了身纯黑的衣服,又在袖口缠了张白布,仍旧是戴孝的打扮。
程家亲缘已经有些单薄的两兄弟一见面,少不了哀叹两声,三表叔随后安慰了陆宇宁两句,又让儿子带着司机去安顿,自己亲自带了甥舅俩去他选好的墓地。
前几日,云山的家人得知了程静去世的消息,各家都派了代表来江城参加了哀悼会,故而外婆央求了小辈的子侄,希望能帮忙在山里找处空地安葬女儿,不要让她孤零零一个人被送到公墓去。
几个表叔十分重视这件事,早早地就商量好了解决办法,等程才和陆宇宁一来,就让三表叔领着他们,直接去了选好的墓址。
陆宇宁在蜿蜒的山路上走了一会儿,就认出来这路是去年自己去外公坟茔的那条路。
果然,约莫半刻钟,他们到了一年前祭拜的那片小山坡,外公的坟看得出来已经被平整了一番,在稍稍靠后的地方,已经清理出了一块土坑,五表叔、七表叔,还有几个眼熟的表哥、表叔娘已经立在一边,等着下葬了。
几个表叔娘看他瘦骨嶙峋的,脸颊的rou都凹下去了,全不似去年见面时那样丰润可爱,纷纷拉着陆宇宁的手哀戚地哭了一阵,只叹他是个苦命的孩子。
山里人淳朴,既不因为没有常常见面而对他们疏远,也没有因为程家落魄了而有所怠慢,只因血脉相连,便将陆宇宁当成自家孩子一样疼爱。
陆宇宁本来心里难受,被这一阵哭声弄得两眼红红的,反而还轻声安慰了表叔娘们几句,惹得大人掉泪,一圈人愁云惨淡,哪还有过年时的喜庆。
等风水师傅看好的时辰到了,男人们挑着一口木棺放进预先挖好的土坑,程才把手按在陆宇宁的肩上,让他把母亲的骨灰放进棺里。
山岚薄雾在古墓森森的林间飘荡,压抑在陆宇宁心里的痛苦化成了丝丝缕缕的哀愁,漫出心田,和凉风一起,浑浑噩噩地飘飞在山间。
看着一抔一抔黄土被铁铲撒入黑沉的棺木上,半个世界像是被埋进了这块土地,从此黯淡无光。
等小小的土坟平地隆起,新刻的石碑和外公染上青苔的墓碑遥遥相望,陆宇宁才仿佛重新获得了活着的实感。他起身跪在墓碑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只愿母亲来生,能活得轻松自在,不要再如今生这般,在娑婆世界受众生之苦。
表叔们为了让程家父女俩安葬在一块,是费了许多心思才换到这块地的,陆宇宁跪完母亲,又站起身,给周围的叔伯舅母们深深鞠了一躬。他人生得白净端正,脸上的谢意诚挚恭敬,可到底还是个少年的相貌,大人们看了心疼,拉着他劝了半天,让他以后想念母亲了就尽管上山来,各家都有床铺饭食随意让他住的。
日上中天,丧礼从给新坟垒上封土就算彻底结束了,陆宇宁请的两周假也快到了头,谢绝了表叔们留着吃饭的盛情,又推了叔娘们送的山货腊味,陆宇宁坐在小面包车后座,回望越来越远的云山小村,心里像是埋着沉重的石头。
去年来时,他正逢上了素未谋面的姨妈离世,围观就地挖坟被草草掩埋的陌生女人的葬礼,和留下的还饿着肚皮的她的女儿,陆宇宁还哀叹她们人生路途坎坷,可转眼自己不也成了身世凄惨的可怜人。
正如红楼里好了歌说的那句“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生死轮转,世事无常,他只觉得人生不可捉摸,未来黯然无光,他原先期盼的让母亲快乐,和爱人厮守的简单愿望显得那么天真,命运的大手翻云覆雨,抬手就把他拍打在尘土里。
只是母亲已经去了,自己还要坚强的活在世上,就像程静离世前,他答应的那样,好好地活下去,不能再为了自己一时的欢愉任性了。
回来的晚上,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