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天气愈发的冷了起来,学生们除了单薄的校服,还要在里面套上一件外套或薄毛衣,陆宇宁每日从医院回到外婆家,都不忘提醒母亲睡觉的时候记得关窗。
可是一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没能稳固程静的健康,她的病情反反复复,各种术后的并发症摧残着衰弱的病躯,常常需要家人整日整夜地看护在身边。
原本就不赞成开刀切除肿瘤的医生欲言又止,劝解着程才这两日再去做个详细的检查,或许那些疯狂掠走养分壮大自己的癌细胞并没有被彻底赶出脆弱的身体。
肿瘤科的患者总是被癌痛折磨得形销骨立,陆宇宁坐在陪床的木凳上,听着走廊上不时传来的呻yin和叫苦,仿佛Yin云沉甸甸地压在心里,一点点挤压走呼入肺部的氧气。
隔壁床的老太太已经带着老伴儿出院了,老爷子经过一段时间的保守化疗,癌细胞却还是蔓延到了各个脏器,医生告诉那个Jing神矍铄整日乐呵呵请陆宇宁吃苹果的老妇人的那天,他们夫妻俩神色都很平静,就像一场旷日持久的长跑,早已经对用时失去了好胜之心,只是跑快一点去终点就累一点,慢一点也就算稍微舒坦地多磋磨些时光。
直到出院那天,陆宇宁才看到他们从深圳请假赶回来的儿子,中年男人双眼红肿,握着老爷子手哭了一场,又有些犹豫地说带父母去深圳和儿媳孙子度过最后的时光。
老太太早已洞察了儿子的为难,主动推辞了好意,只说老头子身体不好,不想长路奔波,留在江城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时日,去了深圳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快乐,只让儿子等到父亲病危的时候回来Cao办葬礼就行了。
生与死在她口中,就像是去参加一次约定好的聚会,平静无波,有条不紊。
老两口走的时候,把儿子带回来的一袋子脆柿留给了程家人,多年未曾回乡的浪子早已经忘了父亲最不爱吃的就是柿子。
小小的青柿口感脆爽,却有着比甜软的熟柿子更加涩口的苦意,陆宇宁尝了一个,便眼酸地放下了。
为了不给舅舅外婆添麻烦,陆宇宁去学校食堂给闲置已久的饭卡充了一次费,打算到母亲出院之前,午饭和晚饭都在学校解决,免得外婆晚上除了给母亲熬营养品,还要想着法给自己填饱肚子。
学校的饭菜便宜,陆宇宁又专挑卖青菜的窗口去,一天花费下来还不到十块,他算了算,自己往年存下的压岁钱和零花钱,还够自己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小鹿,你怎么又吃炒白菜和豆腐啊,你都连着吃了一个月了,不腻的吗?”
温煦重新剪短了头发,和武思思坐在一起的时候,光看背影像是两个男孩子,陆宇宁拿着餐盘坐到她们对面,笑了一下,
“吃清淡一点,脑袋也清醒一点,没有脂肪堵塞脑血管,要不你也试试。”
上周的月考成绩下来了,陆宇宁依旧占据着前二十的名额,虽然有些波动,但没有人觉得他不够用功。
武思思揪了揪自己方成直角的腮帮子,疑惑地问:
“真的吗,我还以为草吃多了会变成长颈鹿那种样子。”
大食堂午间人流正多,从窗口方向过来三个女生,见陆宇宁身边位置还空着,喜滋滋地快步走了过来,领头那个圆脸的女孩停在桌边,试探地问了一句:
“这里有人吗?”
陆宇宁刚要回答可以坐,圆脸女孩身边一个长了雀斑的女伴见到陆宇宁却脸色一变,连忙用手肘捅了捅圆脸女孩的腰,女孩有些吃痛地回头,却见雀斑少女猛眨眼睛,然后对着武思思和温煦说“
“啊,我们忘了约了人在小食堂见了,打扰了哈。”
说完就空出一只手拉着圆脸女孩离开了。
陆宇宁耳朵尖,听到雀斑女孩低声对圆脸女孩说着“艾滋”“同性恋”什么的字眼。
他食欲不振地用筷子剔出糖醋白菜里的干辣椒,强迫自己多吃两口,不要浪费粮食。
温煦和武思思对望一眼,各自埋头消灭着食物。
下午,陆宇宁去教室办公室拿月考的试卷打算分发给同学们,碰到正在翻读报纸的历史老师秦越。
秦越看到陆宇宁走进来,就放下了手里的江城日报,又抬了抬鼻梁上Jing致优雅的金边眼镜,露出他一贯的和煦笑容:
“是陆宇宁啊,来拿试卷的?喏,我茶杯前面那一沓就是了。”
陆宇宁翻看了几张试卷的名字,确认无误,正准备走,秦越又连忙叫住了他。
“老师有些话想和你说,你先等等。”
教室里的老师们或者去上课了,或者还在批改作业,只有几个理科班的老师围在盆栽前面聊着时政新闻。
“您说。”
虽然陆宇宁更喜欢陈圆的上课风格,但秦越并不难伺候,接任历史课代表之后,他们相处还算愉快。
秦越坐着的藤椅吱嘎作响,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把松开的外套纽扣系上,语重心长地安慰着陆宇宁:
“老师听说你最近家里有人生病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