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提前回校上了20多天补课班的高三学生渐渐重新适应了快节奏的校园生活。
高三这一年的课本内容已经在高二提前结束了,这二十多天算是第一轮复习的热身,特别是政史地文综三科,需要背诵的知识太多,光是将知识主干拉一遍就花了许多时间。
不过比起散漫宽松的政治课米老nainai、逻辑性和趣味性都更强的地理老大哥,因为崇尚死记硬背而被嫌弃的历史老师陈圆日子不太好过。
“那么,古代史的部分我们就已经复习完了,希望各位同学能够抄好我给你们梳理的脉络,背牢圈出来的重点,平时花多一点的时间去复习。”
转身擦掉黑板上工整的板书,陈圆眼前飘飞着粉笔灰的尘雾,心中的失落转化为实质,随着纷飞的微尘婉转落入脚下,她强撑着微笑,转过身理了理花色款式都略显老气的女士衬衫,最后一次面对眼前这群不谙世事的小大人。
平时里比较跳脱的几个男孩子无聊地打起了哈欠。
“和大家相处一年了,忝列各位师长之中,作为一名教师,我在高三之前,也有些话想对大家说一说。”
顺手将讲台上的粉笔盒扩音器都整理整齐,陈圆难得取下厚厚眼镜,眼角的细纹像金鱼的鱼尾,饱经沧桑风霜,她目光柔和地扫过整个教室,把每一张稚嫩的脸庞都与名字对应上。
“高考是一场战斗,更是一次机会,战斗失败了,仍旧能奋斗变强,可机会错过了,许多选择就没有了,所以,请各位一定要好好把握最最后的这一年。或许大家觉得我啰嗦死板,但我认为,作为一名教师,我的责任是把自己的经验知识都传授给学生,让你们更容易去抓去那一次机会,你们都很聪明,可也经历的太少,生活的阅历并不足以看清未来的前路。”
学生们神色懵懂,不知为何陈圆说起了大道理。
但站在讲台上的中年女人却觉得释怀了,她拿起自己多年删改批注的教案,郑重地朝学生们点头致意。
“能站在讲台上传道受业解惑是我的荣幸,希望这微末的努力能让各位少走一些弯路。”
下课铃响,女生们又聊起了韩国的偶像组合,男生们嘻嘻哈哈地玩起了扔篮球的游戏。
陆宇宁觉得胸口有些闷,那些似有似无,自己无法捉摸的感觉又涌上心头,那是隔着一层围墙,虎视眈眈望着象牙塔里的野兽,等待着尚还稚嫩的少年们走出这个安全区,它便蹲伏在某条险恶的歧路,择人而噬。
傍晚,陆宇宁走出教室,打算去Cao场等打篮球的顾向年一起回家。
肖央白沁早已离校去省城参加美术特训,武思思先行告辞去校队训练,温煦从撞破陆顾二人的私事之后,便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同行。
这一天便是暑期班最后的课时了,放两天假休息以后,江城中学便要开始新学年的报名。
陆宇宁斜挎着书包,失神地望着走廊外四散离去的同学们,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把时间花得慢一些。
曾几何时,他整日刷题看书,封闭与外界的往来,只为尽快毕业挣钱,让妈妈骄傲,让父亲懊悔,可慢慢地,他有了第一个朋友肖央,然后温煦,武思思,徐宁,白沁,顾向年,走进了他的生活,这单调乏味的三点一线开始多姿多彩起来,面目模糊的同学老师们生动又鲜活,他开始喜欢上了这样纯粹又平静的时光,日子每日向前,一切都在变好,早晨醒来便充满期待,睁开眼睛总能看到希望。
可时光流转,周围的事物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要开始准备着说告别的日子。
挂在教室侧面红字醒目的高考倒计时,已经从五开头,变成了三百多天,一切来的那么快,以至于陆宇宁今日才惊觉路已经走了那么远。
“在看什么呢,进来帮我理理测评成绩。”
走廊一侧教师办公室半开着的门里,年轻的英语老师宋桢探出半个身子,朝呆望着花草的陆宇宁招了招手。
宋桢依旧是短发长裤,黑色短袖,脚上还踩了双绘满骷髅的运动鞋,看起来很是男子气,酷味十足。
回过神的陆宇宁踏进办公室,做过好几科科代表的他,自然习惯被逮住做些杂事。
把一沓答题卡递到陆宇宁手里,宋桢忙不迭地转过头,走到办公桌的另一面,弯下腰抱起一个手脚摆动的孩子。
陆宇宁有些吃惊,办公室里老师的孩子他大多见过,比如数学老师王乐那个调皮的小儿子王天然,而宋桢未婚,不知道这个陌生小孩儿是哪家带来的。
宋桢夹住小孩的腋下,拍了拍她裤子上沾染的粉笔灰,小心翼翼地让孩子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站在一边按学号给答题卡整理顺序的陆宇宁仔细一瞧,这是个小女孩,看起来五六岁,但和别的小朋友有些不同,她的面容总让人觉得有点怪异。
她的眼距极宽,眼外侧上斜,小嘴无意识的微张着,宋桢不得不抽出手纸帮她擦去流出的口涎。
“佳佳乖,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等一会,阿姨给你大白兔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