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张寄北顺着声音低眼看去,对上江承兰迷茫的双眸,那微微张大的瞳孔里头清白讲述,他才是受惊吓的人。
江承兰小步挪动,欲触碰不敢碰,问:“是不是我不好。”
如果一直如往常,张寄北就会自动忽略自己的恶劣,会主动把曾经的江承兰锁在安全的回忆里。
不会去想,其实把缺失心智的江承兰留在身边是件很自私的事。
他把唯唯诺诺当常态,把替代当作理所当然,把不该当成应该。
江承兰还在等他的回应,不知所措地站立在原地。
就像郡主说的那样,张寄北的目光穿过自己,又不是看自己。
郡主说,张寄北这种时候都是在看他的心上人,根植淤泥中却一尘不染的雪山玉莲。
郡主说:“没什么配不配,反正我是更喜欢你这样的。来**只需在我给他房中塞人时别阻拦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江承兰咬着唇试探性地问她:“那哥哥喜欢我吗?”
“你学着林南那些做派,他自然会喜欢你。”
江承兰仿佛在什么地方听人说起过相似的话,可他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
作为长辈,郡主扶额轻叹,好似历经沧桑却无法劝浪子回头,是以悔不当初,“从前跟他玩在一起的全是些武将之子,上蹿下跳不成体统。忽然来了文静的,满是书卷气,他看了新鲜,才被迷了眼。”
她自言自语罢最后一句,放人归座。
江承兰捧着画匣,盯着烧不灭的暖炉里红碳扬起的光泽,恍惚间看到一双手在平铺的画轴上指指点点:“这人看起来好孱弱,是哪个眼瞎的说像我?说好听些是雌雄同体,难听些就是娘们兮兮,谁画的?”
“听探子讲,人是个只知道读书的呆子,他们念多经论的往往如此。你委屈些装个样,附庸风雅不难的。”
“行,我记下了。”那双手把画卷收起,随意扔到一侧,话里带刺,“父亲一声不响把我当物件般送人,还能有比这更委屈的事?”
而后张寄北的归来,他没能继续回忆下去,也不清楚那个人将要去扮演谁。
他也会像自己这样,学不会五弦琴,背不下诗词歌赋,难以讨好人吗?
两人各怀心思站在风口,皆不觉寒冷。
张寄北率先回过神,握起江承兰垂在两侧的手,又当作无事发生,引他入屋。
“哥哥。”江承兰忽然停下脚步,喊了一声。
两人相牵的手生出前后两股力道,像在拔河。
江承兰说:“我想学琴。”
“为什么忽然想学?”
如果他这话是前几月说出的,张寄北乐得把琴给他,请一两位先生来教。
然而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心里面总是逃避着,不想让他碰所有含林南影子的东西。
“昨日郡主说您喜欢林南,把他的画像交给我,说这是您往日最喜欢的一卷丹青,置放在床内侧,夜夜同床。她不清楚为什么您搬离侯府时忘记带走,让我带还给您。”江承兰缓缓开口,几乎跟正常人一样的语气。张寄北心惊胆战听完后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那人回来了,觉得骗他有趣,故意报复他。
江承兰脑袋垂得很低,看不出眼色神情,继续道:“然后我去问了毛叔,林南那些做派是什么。他跟我说林小公子读圣贤书长大,四艺皆通,尤其热爱器乐。”
他复述性背完别人的话,终于抬头,红着眼眶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想拿出来碰碰琴,看看能不能更像一点。”
“不像的。”张寄北跟江承兰讲,“不像也没有关系。”
江承兰轻轻摇头,无声反驳。
怎么会没有关系,所有人都在劝他学林南,可他连林南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哥哥。”江承兰犹犹豫豫还是叫住他,声音哽咽,“你对我很好,我也想对你好。”
晚霞绯红披在江承兰肩头,小石子被踩在他脚下,慌张地碾来碾去以用来分散注意。良久才下定决心,问道:“怎么样才能更像林南一点呢?”
张寄北看他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架势,输了气势,就好像两人之间掌控这段感情的,不是他而是这个心智不全的江承兰。
让他想起当年在暗室里,那个人喝醉后把铁链往他头上砸,绝望地告诉他:这世上想用心做林南的人多得很,想扮作江承兰的人却没有。
“说明你独一无二。”张寄北刚给人下了软骨散,愧疚歉意还是有一些,随口说场面话劝他想开点。
铁链砸过来没碰到张寄北的额角就应声落地,清脆一声响,伴着那人自嘲一笑:“从前是。”
到现在,重回新生都已过半载张寄北才忽然明白,那声响是没砸中人却敲碎了交杂在Yin谋中那场隐晦不可说的爱慕。
眼前人似撒娇地小幅度摇着他的手臂,说:“哥哥,你告诉我,好不好啊。”
可是他清澈透亮的眸子在说另外的话,说给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