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写的词?”
“不是我写的,难道还是你写的?阿蓝又不会写词。”
李苡咬着笔头,黑白分明的眼一路向上,最终视线落在韩复鼻尖上。这一眼的刹那间,问出这话的青年鼻尖爬过一丝莫名其妙的痒。
“阿蓝?”韩复扬眉,“怎么那么亲热?”
“你有意见?”
“没意见,顺便提醒你,队内炒绯闻是要出事的。”那时还没流行“CP”这个词。
“别打岔,是问你对这个词有没有意见,”李苡撑着桌子站起身,铅笔在韩复脑门上一敲,“你就说,满不满意吧?”
韩复缩了缩脖子,意外地没有生气,也没有回击。大约正是从那首歌的词最终落成的那天起,他不再追着李苡怼了。然而韩复也明白:或许直到TSF解散,一直担忧他们队内和谐大业的何训,或者其他人,都不会清楚这一转变的缘由。有些事情不可以说,无论是面对何训,还是面对何训想让他们面对的所有人。
至于李苡,李苡应该清楚缘由。但李苡不在了,至少是此时此刻。
“你要我在这个时候突然solo?”Marinda问韩复,“Solo什么?突然的自我吗?”
这是发生在上场前的事。Marinda的眼因为讶异而微微瞪圆,眼皮上红黄驳杂,看得出化妆师大概想参考落日的色调。其下是和某个女人很相似的,同样黑白分明的一双眼。
“也行,我没意见。”
“到时候你可别哭——然后呢?你突然来这么一手,那两个人知道怎么办吗?”
韩复抬眼看看四周:打击乐大叔和叶瑾一道出去了。他只能继续对着Marinda:“你师兄不是说我随便祸祸反正没他厉害吗?让他想办法去——你也别突然的自我了。”
“那要什么?”
“小刀会序曲不行,金蛇狂舞不行,百鸟朝凤不行。我把我知道的唢呐曲子说完了,你看着办,撕心裂肺一点的就成。”韩复轻车熟路拿了两罐可乐出来,一罐他拿来冰自己额头,一罐竖在Marinda面前。Marinda接过去,难得地嫣然一笑:“你不会想拿这个来贿赂我吧?我很贵的哦?”
“不要紧,完事儿你就觉得超值了。”
耳返里传来一句“Cao”,不知道是谁,总之不是叶瑾,也不是打击乐大叔。紧接着是一声锐鸣,压过漫天灯牌呆滞光亮。就在韩复再次握紧麦克风,手指僵得发疼不要紧。他只是没料到Marinda会吹这首曲子。
“遄行——
遄行——”
妈的,这就不是唢呐曲子。韩复深吸一口气,心跳再次加快。不要紧,他甚至提前想过如果Marinda真的吹起《突然的自我》,他该怎么衔接。相比起来,这算什么?只能算他本来就属意过的那种凄怆。
两个音悠悠吹落两遍,剩下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观众席里倒是一片哗然。依然不要紧,再过十秒,或许不到,他只要唱出第一句,就有人知道怎么办了。
唱歌,是最不需要担心“怎么办”的事。至少此时此刻,这些事情不要紧。
何况他已经听到了两个沉重的鼓点,跟他先前设想的如出一辙。多的是叶瑾不知道的事,比如这个打击乐大叔,是当初跟TSF合作过的人。
“你——想——爱——吗?”
韩复唱出来了,那个下午稍纵即逝的梦。
你想爱吗?我的rou身不知分寸;你敢爱吗?我的灵魂不舍晨昏。
挺好的,韵脚还能跟上一首歌合上(或许恰恰说明这些年来整个乐坛都在重复彼此)。歌词写得同样中二,但现下韩复不需要提词器了。要说如果已经有七八年没唱过这首歌,未免太矫情,毕竟总在KTV里声嘶力竭地吼过。但那时韩复更在意的是:这部分版权收入他究竟收到没有。
我拥抱你,像一片破碎的吻;人说要有神,于是谁能杀死我们……
时间有限,他直接上了高chao部分。所以这些人此前听过这首歌吗?明白自己在唱什么吗?最不济,真的可以听清楚歌词吗?韩复这样想着,凝视观众席的双眼几乎睚眦欲裂。一如既往,他没能看清任何一人的面孔,但再次看见有人起身——不止一个,有人离席,有人站定不动。这不是一首用于煽动气氛或宣泄Jing力的歌,尽管他在台上吼得声嘶力竭,因为知道不会再有下次。
他打了个众人措手不及。唢呐独奏早就停住了,但由于事先缺乏Jing心编排,乐队和叶瑾只是勉强跟上他:不敢采用更出格的方式,配合主旋律的方式最基础的那种,好在电子合成器的音色依然漂亮。一段副歌唱完,韩复垂下眼,定点光打在他身上:冷的。
他猛然掀起眼皮,视线笔直锥出去——其实大概只有最前排的观众能辨认他此刻眼里的光,如果他们不再沉浸于一刹惊愕的气氛中的话。同样,韩复也依然辨认不了他们的表情,只能在换气的间隙揣测:他们会觉得自己疯了吗?或者愿意留下来的人本身就是疯的?他当然记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