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清那个声音,以及那句明显透着求和之意的话语的刹那,我的心内当真是五味杂陈——是他,他来了,在距离我们吵架整整24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还是来了,就像我所暗暗期盼的那样,负荆请罪、登门道歉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双手在围裙上彻底擦干,调整好表情便打开了房门,只见那冤家提着个纸袋怔怔地站在门口,看那脸上的神情倒像是比我还要忐忑,果然是意识到了自己做得不对。而我一见了他这副模样,心头的怨气登时也消散了大半,刚想要拉他进屋,便见他举起那纸袋,吞吞吐吐地对着我道:
“这里……是你最喜欢的西饼,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得到……你、你要不要尝尝先,还热着呢……”
微微透出油渍的纸袋被举至了我的眼前,胸口处顿时蜿蜒过一阵暖意,这个男人终究还是爱我的,对于这段感情他也是难以割舍,既是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能原谅他呢?况且昨天确实是我爽约不对在先,尽管我一想起他提及他母亲时那种眷恋怜惜的神色,还是会免不了的心口隐隐作痛,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那个问题——在他心中最爱的女人到底是谁呢?是那个在他笔下有如圣母一般完美无瑕的母亲,还是这个令他一见倾心、却有血有rou有缺点的我?
“进来吧,你——”
我暗自叹息着将他拉进门来,取了拖鞋让他换上,一面接过那西饼袋向厨房走去,打算拿个盘子来盛放这西饼。他也跟在我身后进了厨房,一眼便看到那案板上的青菜和刀,顿时眼前一亮,张开怀抱便搂住我肩膀,十分感动外加欣慰地道:“你买了青菜?是不是你也知道我今天会来的?咱们两个,可真是心意相通了!我猜到你一定想吃那家的西饼了,而你,也猜到我想吃蔬菜粥了,是吗?”
我被港生的这句问话弄得生生一愣,可还不等回答,港生便已是拉着我走到灶台前,满脸欣喜的抄起了那把菜刀,一边自己动手去切起了那些青菜,一边笑着对我说道:
“切菜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别伤了手!你负责淘米下锅,好不好?今晚咱们两人就不出去吃啦,好好的吃顿住家饭怎么样?我也很久都没尝到你的手艺了呢!”
“港生,这——”
我看着港生那一脸欣慰的笑容,看着他刀法熟练的把那青菜剁碎,心里却突然一紧,竟有些慌乱起来——我知道港生是个在吃饭问题上从不讲究的人,他自己也说他是穷苦人家出身,从小就不挑食,有吃的就不错了,即便如今已是事业小有所成,再不必担心挨饿,他也对那些大鱼大rou兴趣一般般,反倒是对砂锅蔬菜粥啊、家常腌制的小咸菜等物百吃不厌,也难怪他一见了我准备切菜就以为我是要给他煮粥之用。可我心里明白,那些青菜根本就不是为了他而买,我把它们切碎只是为了用作蛤仔煎上的青菜碎,说白了,我这一番动作都是为了Albert Brian而做,是为了完成今日午餐时对他许下的承诺,可港生,他——
“怎么,你不愿意淘米,是不是嫌水凉?那好,都由我来做吧!你先拿两块西饼回房去吃,等我煮好了粥就叫你吃晚饭!对了,你冰箱里还有鸡蛋吧?我再炖碗蛋羹,给你加个菜——”
港生边说边腾出一只手去,去拉那冰箱的门,我猛地想起我买的那些生蚝还放在冰箱里面,登时心中一个激灵,忙一步上前拦住他的手掌,慌慌张张地叫道:
“鸡蛋?鸡蛋——不用了吧,我今天不是太想吃蛋羹呢,喝粥就很好啦!我跟你一起煮吧!我来淘米,我来——”
“那好吧,我们一起动手,很快就可以开饭啦!”
港生快活地笑着,跟着便低下头去专心地挥刀切菜,我也忙取了些米来淘洗,又装进砂锅来煮,总算是把那些生蚝的事给遮掩过去了。眼看着串串蒸汽从锅盖的孔洞里冲出,伴着港生“开饭了”的愉快喊声,我的心中却觉得愈发不是滋味——我为什么要害怕被他看到冰箱里的生蚝呢?以前我也曾给办公室的同事做过蛤仔煎的,带去分给他们,他们吃了都说好,港生也都知道,这次做给Albert Brian又有什么不同?对我来说他不也就是个异性的朋友么?港生就算看到,也不会有什么奇怪,更不会有什么怀疑,可是我为什么却是那么紧张,甚至深感惶恐?倘若我对Albert Brian真是问心无愧,又何至于如此?但我明知自己的男友其实是华港生,不是Albert Brian,也不可能是他,可我,可我对他们两个,我——
餐厅的水晶吊灯已然亮起,我与港生在餐桌前相对而坐,一只冒着热气的砂锅摆在我们中间,港生殷勤而又迅速地将那蔬菜粥盛入两只碗里,分放在我们面前,不断地催着我吃,那副热情贴心的劲头半点也不弱于Albert Brian,弄得我心里暖丝丝的,再也生不起他的气来。想想这样温柔体贴、怜香惜玉的他才是我印象中的华港生,是被我的父母家人所一致认可的最佳男友,是我可以为之放弃事业、洗手作羹汤的挚爱良人,我理当好好的和他走下去,为了我们共同的美好未来奋力打拼,岂能为一次吵架便心灰意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