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挥笔在那个数字“1”后写下“佩德罗”三字,又交给Albert Brian看了一眼,确认过是这三字无误后,便在采访本上另起一行,写了个数字“2”加一个顿号,口中又继续问道:“那这位佩德罗先生现在何处?另外就是,他本人为什么不亲临台湾调查此事,却要授权委托您来代劳呢?”
Albert Brian又发出一声轻叹,放在桌面上的手掌也跟着攥紧了一下,显然是被我的这第二问触动了什么心事,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才低低地回道:
“他现在还在美国,十年前我和他一起来中国开拓市场,本来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谁知道应了你们中国的那句古话——天有不测风云,他突然遭遇意外,身受重伤,于是我便将他送回了美国治疗……迄今为止已经整整十年了,他的伤还是没有好利索,只能一直留在美国疗养,而我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不忍心看他在遭受病痛折磨的同时,还要承受着心理的压力和情感上的痛苦,也就不得不为他跑上这一趟了……”
我运笔如飞,一边在纸上唰唰地记录着,一边接着问道:
“那么请您具体说说,您想要为他查清的到底是什么事呢?我作为记者,又可以帮到您什么?”
Albert Brian嗯了一声,端起他面前的那杯柠檬水呷了一口后,便问我是不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士,见我点头,就又问我道:
“既然如此,任小姐可曾听说过一个叫‘海哥’的名号?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此人稳坐台湾黑道的第一把交椅,势力大到连警方和政界都要敬他三分,直到十一年前的一天夜里他突然暴病身故——任小姐对此人此事可有印象么?”
“嗯……好像有点印象,我记得我在报社档案室里的时报上看到过当年的要闻——”
我略作回忆便点头承认,一面凭借着记忆复述了几句那报纸上的内容:“那些报道里说过,那位海哥虽为鸿门中人,只手遮天说一不二,但其为人倒也不乏慷慨好义之处,在任时也曾助力于台湾的慈善事业,捐款修庙,不一而足,不然也无法在黑白两道纵横那么多年,对于他的暴毙,台湾各界名流多多少少都还有些惋惜之意呢。而且据说在他死后,本地的黑帮便分崩离析、内斗不断,成了一盘散沙,反倒不及那海哥在世时局势稳定,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我感慨完毕,便又话锋一转,问道:
“不过,这与那位佩德罗先生又有什么干系?难道您是想说,十年前他遭受的意外,就是那些黑道分子造成的吗?”
“不,那倒不是。”
Albert Brian摇了摇头,道:
“佩德罗的受伤与黑道并不相干,只是那位海哥不是别人,正是佩德罗的亲生父亲——”
“啊?”
我闻言一震,冲口叫出声来,Albert Brian身体微微前倾,道:“任小姐不要慌张,我的话还未说完,佩德罗虽是海哥唯一的骨rou,但他的父亲并不愿他走上自己的老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将他送去了美国,对外也从不让人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情况,甚至都很少去美国看他——所以佩德罗和台湾黑道上的事并没有什么瓜葛,就连我们创业的第一桶金也是他凭借自己的投资本领,自己赚来的,不论在哪个国家,他做的都是正当生意,若非如此,我一定只会对他敬而远之,岂能和他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呢?”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Albert Brian的脸,对他所说的这番话并不敢全盘接受,只不过我一想到那个照片上的神秘男人居然是已故黑帮老大的公子,关系错综复杂,这个故事作为新闻线索果然很有价值,这一趟大概是没白跑了,这么一想我倒兴奋起来,正想再问时,侍者已送了咖啡和甜点过来,Albert Brian很有风度的用手一指,请我先行品尝,我随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顾不上味道如何便急匆匆地问道:“那他拜托您调查的究竟是什么事呢?是否跟那位海哥的死有关?或者是涉及到他父亲的身后事?请您详细说说!”
“好,接下来,我就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说给任小姐听。”
Albert Brian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神情也从礼貌微笑变成了严肃认真,待我捧起采访本摆开记录的姿势,他便低沉地道:
“佩德罗托我调查的并非他父亲的死,而是他的另一位亲人、他的异母哥哥——佩德罗的母亲在嫁给海哥之前曾有过一段婚姻和一个儿子,只是这两兄弟自小并不相识,长大成人之后才得知彼此的存在,几番波折后终于兄弟相认。佩德罗很爱他的母亲,对他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也很是亲近照顾,丝毫没有隔阂,本来这应该是个很美好的亲情故事,可是——”
Albert Brian说到这里突然陷入了沉默,我等了几秒钟不见他继续,便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眉头紧蹙,神情于严肃中又带了一些愤慨,似乎内心恨极,不过是出于教养才尽力克制地道:
“可是就在十年前,那场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