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你?”
一想到昨日与这位来电者那短暂的照面,我眼前瞬间便浮现出那个高大的身影,还有那一双如大海般碧蓝的眼睛,心头竟不由自主的又是微微一颤,仿佛被一股电流穿心而过一般,我急忙定了定神,轻咳一声,对着电话听筒不卑不亢地道: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您——不过,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呢?”
“我叫Albert Brian,您可以直接叫我Albert,我的中国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活泼了起来,说完这一句后,便又回复了先前那种文雅客套的语气,绅士地道:“请恕我冒昧,我是从许老板那里要来了您的名片,然后才得以联系到您,希望您不要觉得我太过唐突才是。”
“哦,这倒没什么。您找我,有事吗?”
我仍然客客气气地询问着对方,电话另一端的人沉yin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却又极其郑重地道:
“我知道任小姐是个爽快的人,那么我便直言不讳了——我看了任小姐为Jonny.Xu撰写的独家专访,对您的文笔和才华十分佩服,而且我也看到了你们的报纸上还有一个栏目,叫作<城市故事>,刊登的都是一些发生在台北的真人真事,让我很受触动。眼下我有一件事情,哦不,应该说,我正有一个难题,一条线索,其中涉及到很多在这座城市里的旧人旧事,如果写出来的话,也许会是一桩极具轰动性的大新闻,只是不知任小姐感不感兴趣呢?”
“大……大新闻?”
那几个最重要的关键字让我登时心念一动,脱口便叫了出来,几年的记者生涯早已使我对类似的字眼无比敏感,只要稍一听到,便会瞬间留心,尽管我的理智也很快恢复了上风,提醒着我对一个才不过一面之缘的生人理当多点警惕,哪能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于是我立即礼貌地微笑回道:“Mr.Brian,您介意多透露一些信息么?我指的是,您所说的那件‘极具轰动性的大新闻’?您知道每天联系我们报社、要求采访的人是很多的,而我们人手有限,不得不对海量信息多加甄别筛查,以免——”
“我明白您的顾虑,这样吧,任小姐,等下我还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不能马上就走,不过为了表明我的诚意,等会议一结束,我会再打给您,同时立刻到你们报社门前的咖啡馆等候您,倘若任小姐愿意用您的专业素养帮我解决这个难题,愿意用您的妙笔将这个故事公之于众、不让它被白白湮没的话,就请您也来咖啡馆见我一面,我可以向您保证,绝不会让您为此行而感到后悔的,我以人格起誓!”
我手握听筒,心下踌躇不定,那个声音听上去倒是十万分的真诚,而且我毕竟已身经百战,经验也算丰富,一般的骗子凭一张嘴根本骗我不过,可我跟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家伙到底只是萍水相逢,我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记者,因为分派不到热门的选题而不得不病急乱投医,一听说有新闻可采就不顾一切地赶过去,以我现在的资历和地位,要我为了一个没十足把握的选题浪费时间Jing力,我老人家还不肯呢。
耸过肩膀后的我含糊应付了几句,放下电话便将此事抛诸脑后,转而翻阅起了桌上的报纸杂志,为我退出江湖前的最后一次或几次采访寻找最合适的素材,时刻准备着打上一场漂亮的收官之战,可偏偏我坐在那儿足足翻了半天,却连一个满意的题目也没找到,总觉得放眼望去那些题材统统都欠点火候,实在不配成为我任菁菁的收山之作,如此一来我的耳边便又响起了那通来电的内容——一桩很有可能湮没不存的陈年往事,一件“极具轰动性的大新闻”么?万一那个Albert Brian说的是真的,我却不予理会,当真把一条新闻线索生生错失的话,岂非是我之过?再说反正是在我报社门前的咖啡馆里会面,终究是我的主场,谅那美国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所以,我……干脆去见他一见?
我心中既有了主意,便将报刊收起,只守在电话旁边用笔在草纸上勾勾画画,不时看一眼手表,等待着电话铃声响起,可这一等就等到了午饭时间,我捧着餐盒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着饭,身子却是半分也不敢离开桌前,两眼更是一刻不放地盯着那电话机,一顿饭结束,只吃蔬果沙拉的梁思仪踩着高跟鞋款款起身,一看见我这副架势,立刻哂笑一声,故作关心实则八卦地道:
“瞧你这紧张的样子!怎么,在等你未来老公的电话呀?都要嫁过去了还这么紧张干嘛?怕他的女读者太多、忘了给你电话?唉,嫁给出名的男人就这一点不好,时刻都要担心被人惦记上!老实讲我还真是佩服你的勇气和胆量哟,若是换作我啊,可不敢选择一个这么有名气的老公呢!”
“是是是,大小姐!你不敢,你不选,你最明智啦!你的顾虑是对的,万一选了守不住,还得费事离婚,确实划不来哦——”
我只管盯着电话,眼睛抬都不抬的将话顶了回去,虽然我也意识到我的反击说得有些重了,毕竟我不是不清楚梁思仪父母的那点事,更是深知她的心病根源何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