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挂着的人没有说话。白暄一下子被勾起了火,她蓦地发起火来:“要不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藏的挺深的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癖好!这是悟道了还是怎么着?天降大任要你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啊?!还是说,您等着在这儿寒碜谁呢?!”
“小点声,我听得见。”对面的人缓缓抬起头,她的声音非常低沉,听上去有气无力,但是瞪了她一眼。
“这儿就咱俩!我骂的就是你!”白暄气得破口大骂,“我告诉你,你现在这样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是故意找乐子,那你玩大了!”
对面的人沉yin了一下,好像忽然愣住了。
随即她忽然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白暄十分暴躁:“什么我怎么想?重要吗!您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怎么想?”
对面又沉默了很久,好像每次说话都需要蓄很大力似的,半响,才缓缓开口。
“到底什么地方戳到你了?”
白暄又要发作,但是猛然一惊,她心想:完了!
果不其然,她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白暄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刚才不慎被此人凄惨的外表蒙蔽,一时忘记了对方具有见缝插针挑刺,鸡蛋里挑骨头的恶习。她觉得十有**,对方已经猜出来怎么回事了。
“你傻不傻?”对方轻轻地责怪了一句。
白暄无话可说,她看到谢秋词被绑在柱子上的那一刻,她的心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疼了一下。就像是被无端捅了一刀,她喘不过气来,难过极了,紧接着就条件反射地勾起了往昔种种痛苦的回忆。
她对刑具比大多数狱卒都要更清楚,从轻一点的老虎凳铁锁链,到重刑犯的站笼和狗头铡。她亲眼看过,也亲身体验过重刑加身的感觉。这世上没有地狱,可却有牢狱,极尽肮脏也极尽暴虐。这种事在自己身上无所谓,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和其他身陷囹圄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那副无形的枷锁一直压在她身上,久了也就习惯了,但是……
但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轻轻一声叹息都让你心惊胆寒,又怎么受得了亲眼看着她,遭遇和你一样的事呢?
“跟您的确是没法比。”白暄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克制不住地颤抖,“所以何必呢,别跟我一样干糊涂事行吗?想戳我的心你开口,用不着身体力行。当然了你要是愿意现在就收手,我求之不得。”
对面又沉默了许久,白暄觉得心里堵得慌,她低下头,末了又补了一句:“你收手吧,我求你了。”
“这事我没想到,抱歉。”
白暄很诧异,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又不是神,不是什么都知道。”
谢秋词的声音非常微弱,白暄这才注意到,她的开口困难并不是装的。
“你怎么了?”白暄警觉起来,她这才想起来更关键的一件事,“他们绝不可能抓住你,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如她所料,对面的人通过一阵剧烈的咳嗽,巧妙地回避了她的问题,并不慌不忙打了一张感情牌过来。
“没什么,自视过傲遭报应了,应该的。你觉得不舒服,我让你讨回来好不好?”
“你是不是跟谁说话都这样?甜言蜜语你留着哄别人吧,对我不用说那么多。上次的我还没缓过来呢,经不起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白暄自嘲地笑起来,别过脸去,“少来,没用。”
“你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别,别谦虚。我用不着听别人跟我说什么,我自己能判断。无论男的女的,只要你愿意,那是一抓一个准,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那门口都排着队呢!您放心,我对您本人的魅力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
白暄顿了顿,她说不清自己这种想要发火,却又觉得心酸的感觉,她说:“我还知道,你要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你来这儿也是另有目的,不是为了专程挤兑我。没错,你上回成功地骗到了我,我是心甘情愿来的。可是现在我后悔了,这事儿我受不了。我能对你做什么?我敢对你做什么?你另外找人吧,天底下这么多人,你也别逮着我一人折腾啊。”
又过了很长时间,长的仿佛时间都凝固了。谢秋词才缓缓地开口,“我上哪儿去找别的人?你是独一份的,无可取代的。”
她接着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你说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白暄用冷漠的表情回应,表示我绝不再相信你的鬼话。
“过来,我跟你道歉。”
白暄站在原地不动,继续保持沉默。
墙上的半盏油灯忽明忽暗,最终才缓缓燃尽了。四周一片漆黑,白暄觉得自己的心也沉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她看不到对面的人影,但能听到气若游丝的呼吸声,还有绳索搅动,收紧的声音。她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窒息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她吞没了。
忽然,传出了一声绳索绷断的声音。
白暄瞬间跳了起来,她慌张地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