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抬手掀开了眼前的白布。
白布掀开的一瞬间,郭老板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他的直觉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让他自胃到喉咙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恶心。他一阵头晕目眩,勉强没有倒下去。随即他才看清了眼前的东西,车上装着的并不是烟土,而是一具具堆叠起来的镖师的尸体!
范笑林脸上的笑意收敛,他紧盯着眼前人:“郭老板,这些可都是拿了你的钱,替你办事的人,你到底运了什么东西,要这么些人赔上命给你送!啊?!”
郭老板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他颤颤巍巍地吐出几个字:“不,不!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送!”
“你放屁!”
范捕头一口唾沫星子,横飞在郭老板脸上:“你这个畜生!利欲熏心,丧尽天良,想越过保险公司私运鸦片进来,这才特地请来了镖师给你押货。你到底有没有把禁烟令放在眼里?有没有把巡捕房放在眼里?我看这上海所有百姓的命,你也是不放在眼里了!”
范捕头话音刚落,周围两个巡捕就像是听到了暗号,立即上前押住了郭老板。
郭老板奋力挣扎:“你这是诬陷!诬陷!”
范捕头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一双白手套戴上:“郭老板!事实胜于雄辩,有没有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咱们得查了再说。”
剩下的巡捕们正等着范捕头说这句,范捕头话音一落,他们立即朝大浦土行的房间里冲了进去。而范捕头本人,则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门口,把大浦土行的金字牌匾摘了下来,扔在地上,跳上去踩了几脚。
郭老板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大叫起来,疯狂地想要扑上来,却被两个巡捕死死摁住,只得无力沙哑地大叫:“你干什么!”
“干什么?郭老板,您该不会以为,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您还能毫无损失地继续做生意吧?。”
范捕头掸了掸手上的灰,走上前:“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做生意翻船了,闹出了人命,这您得赔!可惜了您这命也就一条,赔都赔不过来,只好顺带着先把您这土行抄了,看能不能抵点吧。”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的船上只有劣质的烟土,你们可以去查!”
郭老板近乎于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们要查我,怎么不去先查保险公司!要不是他们收那么高的税,还跟你们狼狈为jian!我怎么会想到要亲自动手!是你们比我的,我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别太无法无天……”
郭老板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面前的范捕头,脸色和眼神忽然诡异了起来。郭老板恍惚了一下,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忽然变得很兴奋,似乎自己刚才的辩解,正中了他的下怀。
“郭老板,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范捕头忽然一下子提高了嗓门,怒斥道,“没想到就因为这点恩怨,你就派人杀了马二!”
“等等,什么马二,什么杀人?”
郭老板还未反应过来,范捕头就抄起刚才那块牌匾,朝他的脑门狠狠砸去!
郭老板只听得耳边一阵轰鸣,随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的额头缓缓流出一条血渍,顺着额头眉眼,流进了他的耳朵里。
范捕头的这个举动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白暄震惊万分,周围的巡捕也吓得不轻,大张着嘴看着范捕头。
“看什么看!”范捕头喘着气,瞪了他们一眼。
“皮糙rou厚的死不了,就是出点血。”
范捕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脸色迅速恢复了平静:“还傻愣着干嘛?赶紧把他扶起来押回巡捕房去!你们几个把大门封了,快走!”
白暄站在原地不动。
“走啊!”范捕头两眼一蹬,“还有你事儿呢?把车推回去,走走走!”
白暄赶紧应了一声,把白布盖好跟了上去。范捕头一路在周围人们惊诧的目光中往回走,他兴奋,他激动,甚至想要放声大笑。
在他过往的人生中,他从未感到如此快乐,百姓当他不过是西洋人的奴隶,在黄老板面前又被两个哥哥压着,这回他可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不仅破了案,在黄老板那儿也能邀上一功。此刻他就像一个新科状元,走在街头接受所有人羡慕又嫉妒的目光,脑海中不断冒着对未来不切实际的幻想。
白暄跟在人群的最后面,她前面的郭老板双脚拖着地,被两边驾着强行拖走,只留给她一个似曾相识的后脑勺。白暄凝视着那个后脑勺,闻到了一股腐朽的气息,她忽然战栗了起来,再次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明明是春日正好的时候,这个后脑勺却沉重地低垂着,像一颗凋零的果实,人和一草一木也并没有什么差别,在命运出现变数的时候,往往是气息最先发生变化。那一瞬间,白暄忽然捕捉到了人身上那种微妙的变化。
范捕头趾高气昂地把他们押回了巡捕房,立即去请了黄老板,但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马二的尸首也被运到了巡捕房,黄老板亲自到场给尸首合了眼,并择日在帮内举办了一场沉痛的追悼会。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