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的身影逐渐走远。叶旬艰难地将指尖探进裤兜,夹出一张卡片,又因为抬不起手,低头用嘴衔住,刷开大门。一楼大厅有一整面玻璃墙,六点的余晖是黯淡的橙红色,不知道叶旬说了什么,个头高高的廖敞施展了铁头攻击,往叶旬脑门儿上一磕,白净的衬衣映出夕阳的颜色。
“我的天,”不知不觉一直抱着杂志站在小路上注视着两人身影的陈星感叹,“手要断掉啦。”
廖敞很快去而复返,迅速到陈星怀疑他根本没把人送进屋。
陈星从长椅上抱起杂志:“你这是真给人搁电梯里就出来了吧?”
廖敞:“这不是因为你嘛,他怕你等久了。杂志放着我来。”
陈星避开他的手:“你又能了,刚搬几盆花就累得半死——话说你朋友买那么多花干嘛?他喜欢养植物吗?”
廖敞:“是他家里的人大病初愈,要出院了,买回去当礼物的……”
陈星:“!!!”陈星的职业神经开始放电。
廖敞:“……不过家里好像确实养了很多花花草草。”
陈星仔细斟酌用词:“家里有人生病了?”噼滋噼滋!
廖敞:“不是生病,是出了车祸,住了大半年的院。”
陈星:“哦——真是太遗憾了,严重吗?”噼滋噼滋!
廖敞:“这个就不清楚了,连他都不知道。唉,他其实就是寄住在别人家里,挺尴尬的,生活学习都不方便,我都想劝他一起住校了。”
咦?陈星:“是关系一般的远亲吗?”
廖敞一个斜眼:“问这么详细干嘛,人家关你什么事儿吗?”
陈星严肃:“我不是关心他,我是在关心你。要知道,一个人的交友状况可以反映他目前以及未来可能的发展。”
廖敞无语:“也算远亲吧,远远远远亲。他也是一个人来北京读书,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寄住在那人家里了。”
陈星:“那他家人呢?为什么不和你一起住校,你俩关系看上去蛮好的。”
它们走到单元楼前。廖敞叹气:“姐,你非要逼我掀人家底儿吗?”
陈星一边笑一边示意廖敞从她衣兜里掏卡刷门:“你这个朋友当得蛮够意思的,嘴很严。”
廖敞叹气连连。
陈星住在十二楼,廖敞一路乘电梯到了门口才惊觉:“不是我为什么要跟你上来,你又不用我搬东西!”
陈星一膝盖把他蹬进去,脚后跟带上门:“上了贼船就别想下去,坐着咱姐弟俩聊聊天。”
屋子一看就是刚住进人来没多久,门口零散堆着几个巨大的纸箱,客厅里除了茶几沙发电视,空荡得令人发指。陈星在厨房里问:“喝点什么?”
廖敞坐在客厅沙发上:“这么程序化的吗?行吧,你有啥?给个菜单。”
陈星笑道:“白开水。”
廖敞:“绝了!那还问我干什么!”
陈星端着连个玻璃杯走出来:“你可以选择喝热水或者凉白开。”
自从偶遇他姐,廖敞已经叹了不知道多少次气:“行吧,多喝热水身体好——你要跟我聊什么?我可告诉你,高三学生很忙的,有晚自习。”
陈星:“噫,你不是说今天跟学校请过假吗?”
廖敞:“我也要高考啊亲!你知道现在高考有多难吗?五年前的状元搁现在都考不进前十啊!旷课半天就算了,全天缺席是要读大专的节奏啊!我哥都去读剑桥了我能只拿个大专文凭吗亲!”
陈星:“可是你们下围棋的有运动员免试推荐吧?”
廖敞冷笑:“世界前八亚洲前六,指定赛事全国前三。你弟我暂时还没这个本事。”
陈星:“……这也太难了。”
廖敞端起水杯一口闷,沧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奖杯就像自己长了脚一样会跑到原来的主人手里,我们这些人只能在冷宫里哭死。哦不对,还不能哭,被人逮着了会被骂矫情,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你玻璃心。就刚刚我那朋友,实不相瞒也是个职业棋手,他都算走得蛮顺了,遇到低谷期也得被媒体尖酸刻薄挖苦一番,说他是离开了大地母亲就会被掐死的英雄安泰……”
陈星差点被凉水呛到。喂等等!你怎么开始自己透露了!
“……没了老师就不会自己下棋。开什么玩笑!他老师要是真没了,把那些比赛的冠军位放出来,都够十个人瓜分了好吧!怎么会有人愿意生活在别人的光芒下?”
好、好多好多信息……要是这个时候向倾诉苦楚的单纯表弟坦白,干新闻工作的表姐真的会被打死吧……
“其实他最近压力比我还大,肯定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哭过了。”
“……大宽呐,”陈星有气无力,“说太多啦。”
廖敞无所谓:“你又不是外面那些媒体,有什么不能说。”
然而和欲哭无泪的陈星对视几秒后,廖敞眼神渐渐变了,刷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