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陷梦魇,梦中的景象也愈加的真幻难辨。
一团朦胧的迷雾中,陈欺霜看到陈染怀半夹半搂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双手拉扯小胖墩rou嘟嘟的脸蛋介绍道:“……这是个大嗓门,还是个贪吃鬼。哦,他还有个响当当的称号,就是我铭世师兄的头号跟屁虫。哈哈哈。”他笑完,又哭丧着脸假装悲伤,“不过可怜啊,青城山日子苦,我们的小胖子好久都没吃上一顿饱饭了。所以嘛,我今天带他出来,打个秋风。”
“哇!染怀师兄你撒谎都不脸红,脸皮可真有够厚的。明明就是铭世师兄拍我来看着你的好不好?”“大嗓门”一开口,果然声音洪亮。他毫不客气的拆穿陈染怀的谎言,拍开陈染怀的手,揉了下自己的脸,看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笑,立刻正气凛然的解释,“那个,我们青城山可是正经的门派,诸位万不可因为某个瓜兮兮的不端行为,就对我们产生什么不好的误会。”
却见一道剑光划过,这张有着胖乎乎少年脸的头颅,掉落在地。同样的溃烂剥落,化作了血rou模糊的骷髅人头。
骷髅人头又变成了李铭世的脸,变成了“小懦弱”的脸,变成了无数青城弟子的脸,也变成了一张张消失在霜剑寒刃下的脸……
人头像海浪般,一波又一波,chao涌而上,争先恐后的靠近陈欺霜。
它们呻yin着、噬咬着,紧紧缠缚,用牙齿扣住并撕开陈欺霜的身体。恨意沸反,不死不休。
“不放过你!死也不会放过你!”凄声鬼泣合力嘶鸣,七窍中涌出血泉。
血泉慢慢汇聚,向上漫延,向下拉扯陈欺霜的身体,直至将他没顶。
满眼都是血红。一片血的汪洋。
“疼。好疼。”陈欺霜紧紧抓向胸口,仿佛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死命咬紧牙关,咬到鲜血淋漓。却仍浑身战栗着,呜咽出了泣音:“对不起,原谅我。对不起。”
“哎!霜公子你快松口。你怎么能咬人哪!”是少女急忙忙的喊声。
“不要大惊小怪的。我没事。”清泠泠的男声似从半空中传出,他轻柔的安抚着深陷梦魇中的陈欺霜,“乖,不哭。我在这里。”
一点若有似无的清甜竹香,淡淡的覆了过来。贴上额头,又去轻探腕脉。
“烧已经退了。是因为药效过去了,才会疼得这般厉害。”那声音似乎正对着谁解释些什么,又极温柔的拭掉了陈欺霜眼角的泪水。
转而,又像想起什么事情般,淡淡的吩咐:“百灵。你把我新收的那株整枝雪莲,让黄离送过去。就说是我孝顺他老人家的。”
有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也有轻轻的关门声。
静了许久,那道声音才又响起:“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这么爱哭。你说你丢不丢人?”
声音中带着纵容的笑意,让陈欺霜听了,涌起股莫名的心安。他那句不经思考的歉意又再次脱口而出:“我对不起你……”
“哎呀!”声音再笑,伸手再次抚上陈欺霜的额头,“这可真是烧得不轻啊……”
“教主。我对不起你。”陈欺霜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强撑着将完整的道歉说出口后,委屈的吸着鼻子,蜷起身体,向熟悉的气息靠了过来,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那只手闻言想要缩回,却又有些恋恋不舍。颇有些尴尬的悬在了半空,进退两难。
那声含蓄的笑也变成了略显生硬的开脱之词:“这真的是,发烧烧到糊涂了。”
回应他的,只有陈欺霜呼吸匀称的酣睡声。
*
警醒的一瞬间,陈欺霜本能地先摸向怀中的匕首。
入手处是裹得细密厚实的一层药布。触碰之下,牵扯到了伤口,让他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下意识的将呼吸声音放至平缓。绷紧身体,收敛内力,装作尚未清醒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四周。
身底是温暖干爽的床褥。月白色的薄纱帐垂委在侧。耳边有悦耳的鸟鸣声、微风拂过竹林的哗哗声、还有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鼻息间萦绕着淡雅的嫩竹香气。这阵香气随着靠在床头、频频点头的身影,似近似远,若即若离。
陈欺霜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刻便放松了过于紧绷的神经。
他微侧过头,借着纱帐的遮掩,目不转睛的贪看着触手可及的倦容。
周钰恒一手斜支身体,一手搭在陈欺霜薄衾的边角。因为接连几日的苦熬,在这个分外清寂轩朗的夏日午后,不经意的流露出几分困顿不堪来。
他睡得酣甜,双目微闭,唇似带笑,毫无城府的放松状态,莫名透出些纯真简单的傻气,令陈欺霜心底柔软成一片,实在不忍心出声唤醒他。
但看到他极不舒服的前后摇晃,又更加的于心不忍。
陈欺霜紧握住拳头,半张开口,在叫醒还是不叫醒周钰恒的选项之间,肚子的矛盾与纠结。
仿佛是感应到他抉择的困难,周钰恒手肘一坠,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