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远不知说什么好,等吴阳静了下来,问道:“席氏尸身被发现时,为何不来认尸?”
吴阳答道:“原本想来认尸,可这女人不守妇道和王典史搅在一起,后来还丢了陈大人的遗腹子!我一时间气不过,就没出声,等后来想通想说明时,大人你就把我带到席氏的宅子里问话了……”
这个答案让牧青远啼笑皆,他板着脸:“既为官吏,就要为国法办事,哪能因个人喜恶隐瞒实情拖延查案。”
吴阳低下头:“我知错了。大人,敬哥他……会如何?”
牧青远说了实话:“与盗共谋,为虎作伥,最低也是要罚充军塞外的。”
吴阳静了好久没有说话,之后是长长一声叹息。
牧青远接着又问了他别的细枝末节,吴阳进巡检司进的晚,对陈野云全是敬仰之情相交确实不深,答了半天都没答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牧青远便和季洺秋离开了。
该问的能问的都问的差不多,牧青远看了眼天色,准备去一趟县衙,为今晚的留宿做准备。江柳原本想跟着,看到季洺秋在院子转了两圈开门出去了,留在牧宅没有动身。
绸琼县官不在时衙役散的都快,现在县衙已经空了。
夏日的天长,黄昏也长,县衙红的墙挂着斜阳染了一层金粉。
绸琼的县衙挤着衙役和小吏时显小,现在空出来了,就显得格外的空旷。
牧青远推开县衙的大门,穿过大堂往后走,这里说到底是处理公务的地方,总不可能凭空变出床来,他想把几张桌子拼起来,拼成个板床凑合着用。
“就这么就行了,弟兄们都不矫情。”季洺秋一路跟到县衙,他看牧青远挪桌子,敲了敲门开口道。
牧青远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季洺秋抱着手臂斜靠在门上:“城里除了百姓还藏着怀有祸心的人,你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到处走,我不跟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你跟着才是要出事。”牧青远咕哝一句。
季洺秋明知故问:“哦?那要出的是什么事呢?”
牧青远一窒,瞥了一眼一点没有帮忙意思的季洺秋:“说正经的,你把你那上脑的Jing虫压一压,等这几天熬过去了,把该擒的人都擒了再放它们出来,行么?”
季洺秋咧嘴笑了:“原来还可以放它们出来。”
牧青远白他一眼:“你又不是和尚,关一辈子关的住么?”
季洺秋看牧青远弓着背继续拉桌子,终于肯劳已大驾上前帮忙。
拉了两张桌子,季洺秋突然问他:“如米,你为何考科举?为名利?为声望?”
县衙的桌子沉,牧青远插着腰喘了会气:“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随口问问。”季洺秋说。
牧青远没说实话:“十年窗下,世上的读书人,有哪个不想入庙堂的。”
季洺秋知道他是不想答,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说起当今官场局势来:“如今朝堂,文有左相一家独大,武则势杂。开国时打下江山的六位将侯经四代帝王,现今只剩我季氏平川侯、吴氏元万侯、郑氏安良侯、柳氏武阳侯四门仍在。柳氏武阳侯镇守偆城……”
提到偆城,牧青远接口道:“当年的偆城三日。”
季洺秋亡妻就丧命于当年偆城一劫,他垂下眼睛:“偆城三日,百鬼恸哭。此后这四门将侯就又少了一门。此后兵权又是一番变动。如米你可知,如今除了开国将侯和守边的几位国姓王爷,还有一位手中有兵的人是谁?”
牧青远有些感觉不适的轻轻皱起了眉:“季西颢,你无端和我说这些朝廷中事做什么?”
季洺秋没有答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陛下共有六位皇子,最小的两位还未出阁,除去太子,剩下的三位中最有出息的便是十四岁封王苍州的三子北陆王嵇淮。苍州地近辽东,辽东多战事,故而北陆王和一般闲散王爷不同,他带兵。我说的那个手中有兵的人,就是嵇汀的双生哥哥嵇淮。刚刚说到文有左相一家独大,左相的亲姐姐,就是当今太子的生母,已故的钱皇后……”
“够了!”牧青远越听越心惊,打断了季洺秋的话,“勿要妄议国事!”
季洺秋见牧青远真的变了脸色,没继续下去,这话就停了,算是点到为止。前些日子嵇汀调侃牧青远无心官场的那些话被季洺秋记在了心里,牧青远若真是个穷酸秀才倒好了,可他背靠建德牧氏,再加上自己颇有才学,不可能仕途之路止于一个县官,如今朝堂形式复杂,总是要提点几句。
两人之后都没再说话,静默着将几间大堂勉强收拾出能住人的样子。
牧青远不知刚刚季洺秋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心里七上八下,忽然想起自己还在庙堂的哥哥,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哥他……”
季洺秋知他要说什么:“牧尚书么?”
牧青远才发现自己心里的话说出了声音:“没事,我瞎说呢……收拾的差不多了,吃罢晚饭就喊人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