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月知道自己应该第一时间去找黄韫,把他那一身惨不忍睹的伤痕处理一下再回来,毕竟从阎罗殿逃出了几乎折损了他半条命。
他已经许久没尝过与人搏命的滋味了。
自打有了赵未这个冤大头之后,温初月大多数时候也就动动脑子握握笔,专心扮演幕后角色,脏活累活生死相搏都有赵未的人在前面顶着,别院有人监视的时候也有赵未的人帮着周旋,让他不至于过早地暴露。
现在想来,当初温初月与赵未达成交易时提的条件,让赵未为他提供“一个凭依,一个庇护”这一句指代相当宽泛,赵未积攒的人脉财力和情报都可以囊括其中,也就表示温初月可以随意使用赵未的各种资源,买卖之划算实属难得,也不知道当初嫌这要求太小家子气的赵未后悔不曾。
当然,他现在后悔也晚了。
手握着四皇子的资源,温初月完全可以蛰伏在最安全的幕后运筹帷幄,大可不必像今天这样为了谁拼上性命——温初月本来也没打算做这么过火的,他原先的计划是自己先过来踩踩点,过后再让赵未出面把阎罗殿一锅端了,只是他看过牢笼中的景象之后,心中某处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他这半生为了能顺利活到复仇,一直都小心谨慎、冷静从容,还从来没像今晚这样冲动过,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意气用事,也明白这一夜的疯狂都是因为谁。若是黄韫知道他一个半死不活的瘸子只身一人把阎罗殿搅得天翻地覆,怕是要把他连续骂上十天半个月。
温初月拖着半死不活的步伐,在山下抢走了一匹骏马,到赵未的据点通知他们上山救孩子们之后,发疯似的往别院狂奔。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特别想看到阮慕阳的脸,无悲无喜的也好,笑容别扭的也好。好像只要能看他一眼,狂躁的内心就能平静下来。
温初月不禁想着,若是在他面前露出无所谓的笑容,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告诉他,“我摧毁了你噩梦的根源”,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会感激,会担忧,会呵责,抑或是,会哭吗?
“真想看看啊……”温初月忍不住低语道,握着缰绳的手颤抖不止。
从阎罗殿到别院的距离相当于穿越了小半个渝州,温初月刚从马背上下来,马儿就累瘫在地了,他也全然顾不上,跌跌撞撞地摔进门。
一路狂奔,他早已没什么形象可言,前襟和背后几乎被鲜血浸透,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刀剑割伤的疼痛压根比不上蛊虫重塑血rou时的疼痛,温初月对这种程度的疼痛都有些麻木了,只是有些在意脸上那道伤疤,如果像风寒咳嗽那样几年好不了,这一趟可就亏大了。他靠扶在门框上,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那看了就不忍再看第二眼的形象,心道:“这下阮慕阳该数不清身上添了多少伤痕了。”
当然,“渝州第一娇花”断然不能以现在这幅模样示人,温初月站都站不稳,却还靠在墙上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进去,至于还没来得及洗回去的黑发,温初月打算若是阮慕阳问起,就把自己在做的事情全都告诉他。
若他能理解,不需要温初月把蓼祸的引子下在他身上就能站在自己这一边,好像也不坏。
温初月踉踉跄跄摔进门的动静惊醒了房梁上安睡的猫,这动静只能是那愚蠢的人类了,自家主人可从来没失态过,桃子以为是阮慕阳去而复返,耷拉下耳朵没理会,可过了好一会儿,那人还没消停下来。
桃子不知道阮慕阳为什么回自己房里也能闹出那么大声响,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听到一声熟悉的痛呼,立马蹿下房梁,熟练地从窗缝挤出去,到阮慕阳房中查看。
居然是自家主人被门槛绊倒了。
主人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把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幽香完全盖住了,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晕了还是凉了。桃子第一次看到主人这幅模样,猫生以来第一次慌张起来,它在温初月身边不停地跳来跳去,观察他的反应,又到温初月脸旁前不停地叫唤,还时不时用舌头舔舔他的鼻子。
“慕阳吗——”温初月总算动了一下,避免了横死自家院中的悲惨命运,他睁开眼看清了面前的猫,轻声道,“是桃子啊,你在担心我吗?真是可爱……”
温初月艰难地扶着门框爬起来,看了眼阮慕阳房中空无一人的床,低笑道:“混小子,怎么又不经允许睡在我房里?”说着,又步履蹒跚地向主宅走过去。
桃子不敢放任走起路来像不倒翁的主人独自一人,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可它毕竟只是只猫,主人走得摇摇晃晃也没办法上前扶一把,眼看他要撞上门柱,“喵喵喵”的提醒他却全然被他无视。桃子一边恨自己没有人类的躯体,一边埋怨起阮慕阳来,也不知道那傻小子有什么急事,明明回来了又匆忙走了,他要是在家主人也不至于这么凄惨,它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它家主人还要重要,它只知道如果阮慕阳不这么想的话,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猫的复仇可是不容小觑的。
终于,温初月撞翻了无数物件,历经险阻回到自己的房中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