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这是阮慕阳从缝隙中窥见的东西。
温初月就像一颗散发着异香的有毒植物,开着绝美的花,人们会不自觉地被它的香和美吸引,情不自禁地向它靠近,直到被它扎破了手,毒ye沁入脾脏,才发现jing叶上竟然布满了锋利的毒刺,枝叶将溅落的血ye作为养分吸收,花的颜色于是更加绚丽。
美丽而危险。
可若是拥有足够的耐心,温柔地守候它、浇灌它,就会发现它的许多柔软之处,譬如说,这株妖冶之花竟然怕黑怕打雷,偶尔会有孩童般的任性。若是时日再长久一些,就能避开毒刺触到其中柔软的花jing,看到它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包藏的绒羽般柔软的芯。
无可救药的惹人怜爱。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我原本没有这么软弱的……”温初月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吸了吸鼻子,把阮慕阳往外推,“行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现在两不相欠了,你走吧,以后不再回来也可以。”
阮慕阳好不容易才从温初月口中撬出一点真话,自然不愿错过良机,他抓住温初月抵在自己胸前的手,浅笑道:“初月,你刚刚才说不会轻易放弃我,现在又说不再回来也可以,我可分不清你哪句是真话。”
说着,将温初月的手臂往怀里一带,再度将他拥入怀中。
“当然是后面那句!”温初月低声咆哮道。
“是吗?你舍得放弃我吗?那为什么还要乔装打扮来演武场看我?”
“……”温初月一时语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梁皓那混蛋把他出卖了,他挣扎着从阮慕阳怀里探出头,一抬眼却看到阮慕阳眸中泛着一层浅淡的红光,愕然道:“慕阳,你的眼睛……”
“啊?已经能看出来了吗……”阮慕阳轻叹一声,松开温初月,在他枕头下摸索了片刻,摸出他藏的那把小刀,将小刀自刀鞘中抽出来,把刀柄递到温初月手上,刀尖对着自己。
“初月,可能你会觉得害怕,但我总觉得如果现在放开你的手,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我把选择权交到你手里,如果害怕了,你可以随时喊停,只要把刀刺进我胸口就行了,记得用力一点,对准心脏。我体内的恶鬼求生欲很强,却好像不会抗拒你。”
说着,他轻轻挑起温初月鬓角落下的一缕白发,从指尖缠绕至掌心,俯身在掌心的白发上落下郑重的一吻,而后温初月轰鸣不止的大脑就只依稀记得一些零星破碎的话语了——
“事先声明,这绝不是渎神,懂你的越多,我就越贪心,我不想你只是玻璃器皿中只可瞻仰不可触碰的神明,我想用这双臂拥抱你,用这双手紧握你,我只想你是我藏在心中的明月,我一个人的明月,我一定是个背德的信徒吧……
“初月,我深深地恋慕着你,无论是你那些美好的地方,残忍的地方,包括你自我厌恶的部分……”
“你赐予我名字,给我安定温馨的家,你为我煮粥,替我换药,离家的时候给我写家书,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花草……”
“初月,你说要毁掉我,做的却尽是些温柔的事呢。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缺失的部分,如果说所谓的宿命真的存在,那你就是我的宿命吧……”
“初月,我很喜欢你的头发,比珍珠润泽,比丝绸润滑,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摸过好多次呢……”
“初月,你不知道吧,那年桃花树下的惊鸿一瞥,是我入梦温习了无数次的绝景……”
他每多说一句,眸中的红就更深一份,赤红的双眸中明明不见一点清明,抚摸的力道却始终轻柔的。
芙蓉暖帐外,是冷清孤月。
温初月诱惑人时能媚态千妍,内心深处却是抵触那档子事的,就生理层面而言,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并没有因为腿疾落下那方面的毛病,虽说没有格外对哪家姑娘动过心,但在街上看见亮眼的美人还是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只是大部分美人都没他自己好看罢了。他的取向并没有比常人特殊,不可能愿意在那档子事上被当成女人对待。
他会习惯于这种事,只是从前幼小的他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害怕打雷这件事,“父亲”温乾也发现了,并和他真正儿子一样以此为乐,只是施虐的方式更加恶劣罢了。
自他回“家”之后,在雷雨夜里备受折磨的素材除了魑魅魍魉,满眼的鲜血,脚边逐渐僵硬的尸体之外,又增加了两样,男人的臭味,撕裂般的疼痛。
他只是习惯,并不是喜欢,男人之间的那档子事在他眼中并没有半点欢愉可言,更像是一种惩罚,一种侮辱,是上位之人践踏他人尊严的方式之一。
所以,他事隔多年再度处于下位时,依然会从微妙的疼痛联想到那些糟糕的片段,身体会下意识的紧绷,可紧抱着他的男人一察觉到他异样,就会用更温柔的方式触碰他,用更撩人的声音在他耳畔诉说衷肠,直到他力竭昏睡。
而阮慕阳那若深渊寒潭的眼眸,已被浓稠的血色彻底覆盖。
绮梦散去,长夜终尽。
其结果如温初月所想,其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