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温初月回房的空档,阮慕阳把梁皓调查到的结果简要说了一遍。当然,温乾那部分一句话就带过去了,他怕说多了自己也会像梁皓一样控制不住——温初月刚进温府的时候,才只有十一岁,究竟是什么样的恶魔才会对一个幼小的孩童伸出魔爪?他胸膛里跳动的到底是怎样一颗扭曲而丑陋的心?
他觉得他和温初月所有的恶加起来,或许都不抵那个慈眉善目普济天下的老人。
“调查得还挺详细的嘛,以上所有事情我全都不否认,”温初月一只手撑着头斜靠在床头,微眯的双眸中闪着危险的光泽,“你既然说梁皓知道的只是一部分,可是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阮慕阳扯过被子,一边把温初月往里卷一边说:“卷宗里没有记载您背上伤痕的来源,也没有提到您可以行走的事,自然只是一部分——”
“喂,别梳了,反正一会儿就会弄乱,你继续说。”温初月在阮慕阳拿梳子替他梳头的时候,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上他的胸口。
阮慕阳毫无防备受了一脚,手中的梳子落了地,他匆忙把温初月踢乱的被子扯好,拣起梳子吹了吹,用衣袖反复擦拭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一丝灰尘之后才放回原处,接着不慌不忙地坐回床边,道:“其实您可以行走的事我也是不久前才隐隐意识到的,就是我们在红楼被一群人纠缠的那一天,那晚我发现屋中熏香的气味与往常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但也并没太在意,熏香的气味本来就会因为放久了或是受chao了这样的外部因素有所改变,所以第二天我并没有在平常练剑的时辰醒来时也并没有细想,直到我看见了桃子。
“桃子嗜睡,可它从未睡到日上三竿还没下房梁。平常我练完剑没多久,它就从房梁上蹿下来,活动一**子骨,等着小梅送来早饭,早饭吃完了再接着睡。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我和桃子在同一天违背了自己以往的作息规律,这时我才想到熏香可能有问题,于是我将香灰和原先的对比了一下,发现香灰的颜色与以往不同。这院中除了我之外,能动手脚的就只有您了。能将时间算得那么恰好,除了您之外我也想不到别人了,只是您没考虑到熏香也会影响到桃子,且对人和动物产生作用的时长不一样。
“在发现熏香有问题之后,我立刻想起清早替您换下睡袍时,腰带打结的方式变了,您自己打的结和我打的结方向是相反的,所以,您在用熏香让我熟睡之后,自己换过衣服,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您自己换上衣服出过门,可轮椅上一点灰尘也没沾,所以,您是自己用双脚走出了门——当然,这一切都是间接证据,也有可能就是熏香chao了,我和桃子恰好都起晚了,您半夜觉得不舒服自己把衣带解了又重新系了,尽管这么多巧合撞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心存侥幸地这样相信着。”
阮慕阳抓起温初月的手,轻柔地放进自己的掌心,接着道:“可我发现自那以后您不再叫我‘小十七’了,您不喜欢太阳吧,所以您很少叫我‘慕阳’,您一定是知道了‘十七’那糟糕的意义,才会只叫我慕阳吧。”
温初月把外出时穿的衣服鞋子全都处理掉了,唯独忘了香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阮慕阳竟然能从几盘熏香和一只猫联想到这么多事情,连自己平常腰带的结朝向哪边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记在心里,更糟糕的是,他竟然把自己的心里的想法都琢磨得**不离十。
温初月忽然感觉面前日夜相对的男人看起来无比陌生,无论是紧锁着自己的目光还是过于亲昵的动作,都让他感到危险,他忽然想起了赵未嘲笑他引火烧身的那封信——他做的事又何止引火那么简单?
阮慕阳:“主人,那天在红楼的时候,您知道那个男人清楚我过去的事,虽然没当面把话说开,心里果然很介怀吧,所以才会按捺不住,夜里独自去找他询问,明明您问我就好了,我都说了,您问什么我都会答。”
他说话的语调刻意放得很缓,声音很轻,有点像夏夜里扫过脸颊的微风,自然清新,却又带着一点不可追寻的怅然。他只点了一根蜡烛,半边脸映着烛火的暖光,使他平常略显锋利的眉眼看起来异常柔和,透过烛火的光晕看过来的视线也格外煽情。他始终虚握着温初月的手,不像方才抱他进屋时的霸道,说话时用两根手指来回摩挲着温初月的手背,力道之轻,好像他手里握着的是一颗易碎的琉璃珠。
温初月忽然想起,好几年前的某一个雷雨夜,还是少年的他好像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眸光如秋水,温柔似羽毛。
温初月二十多年不堪的人生中,还从未被谁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他承认自己在这小心翼翼的温柔中沦陷了那么一瞬间,反握住阮慕阳的手,第一次对他坦诚了心迹:“因为你在说那些话时一脸痛苦的表情啊,谁还能忍心问出口?”
阮慕阳倏然怔住了,随即释然地笑了:“主人,就是您在不经意间展露的温柔,才让我觉得自己或许有一线希望。”
“温柔?可从来没有谁把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奇怪,在毁灭与罪恶的泥沼中寻找扭曲的快意,身边的所有人,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