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月还记得他第一次在浴池中仰面直视阮慕阳的眼眸时,他那寒潭一般的双眸深不见底,明明映照着烛火的微光,落下来的视线却不带一丝暖意,好像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无法在那一汪寒潭水中激起涟漪。
而此时此刻,他那漆黑的双眸犹如一对光可鉴人的上好黑曜石,月华下剔透玲珑,正清清楚楚地映照出自己的眉眼,好像天地之大,眸中只装得下一个眼前人。
温初月被阮慕阳眸中自己那泫然欲泣的软弱表情吓了一跳,片刻怔忡后回过神来,纤长的双臂灵巧地环上阮慕阳的脖子,将他的脖颈往下一扯,借力将上半身向上一送,偏头贴上了他的唇。
像是一只紧紧缠绕住猎物的毒蛇。
猎物只一瞬间的晃神,蛇信便霸道地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像是要将他拆吞入腹。
阮慕阳手中的枯叶乘着水雾晃晃悠悠落进浴池中,随着一圈圈荡开的涟漪上下浮动,默然注视着不远处的旖旎光景。温初月翻手捂住阮慕阳的眼睛,挡下自己过于狡黠的目光——你终于开始坏掉了,那么,就让我亲手切断你的退路吧。
屋中一时静谧无声,烛火在破了洞的窗上印出两个交叠的人影。
温初月深刻体会了一把活的“未经人事”,在阮慕阳快要断气的时候终于松开了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不悦道:“笨啊,不会用鼻子换气吗?”
阮慕阳憋气憋得满脸通红,一点也没跟上自家主人突变的节奏,下意识就开口道歉:“对不起,主人,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不大习惯……”
他话说到一半看到温初月脸上恶作剧得逞般的微笑,终于绕过弯来,正色道:“主人,莫要开这种玩笑了。”
“玩笑?”温初月笑意更深,再一次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我可从来不开这种玩笑,慕阳,你知道你在用怎样的眼神看着我吗?”
阮慕阳的心倏然沉了下去——完了,他都知道了。
他有多么不想这一刻的到来,此时胸中就有多么躁动不安。
“你明明说我是你唯一信奉的神明,眼中却没有任何虔诚,”温初月的手从他的脖颈绕到头顶,拉开他的发带,如小蛇一般顺着他散开的墨发游移而下,“我啊,因为这张充满欺诈性的脸,从小就很习惯你现在的这种眼神,形同诅咒,接近我的大多数人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温初月一手撑在池沿上,竟然直接从浴池中站了起来,他用指尖挑起阮慕阳的下巴,轻蔑地笑道:“用这种渴望着什么的眼神看着我,真是恶心至极。”
“主人……”阮慕阳脑中嗡嗡作响,温初月讲了什么不太听得清,只潜意识里知道必须要快些冷静下来,将指甲狠狠地嵌进rou中,依靠这痛感艰难地维系理智。
温初月自然没放过他这点小动作,一把抓起他的手臂,在他手指上渗出鲜血的伤口上轻轻舔了一下,而后欺身上前,自后颈抓住他的头发,双唇紧贴在他耳垂,轻声道:“怎么,不想试试渎神的快感吗?”
——爆发,失控,然后余生都在深重的苦痛中徘徊,为我献上至高无上的愉悦吧。
半梦半醒间缭绕在身侧的香味再次充斥鼻尖,那人的蛊惑的声线和shi暖的鼻息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胸中洪水般涌出的躁动终于满溢了,带着席卷一切的汹涌气势泛滥了。
阮慕阳一把将眼前人揽入怀中,伸手抚上他还没干透的白发,狠狠咬住近在咫尺的唇。
出乎意料的是,唇齿纠缠间淡淡的血腥味竟然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循着这点理智,回想起了方才那人冰冷破碎的话语,阮慕阳扶着温初月坐直,长长吐出几口浊气,将破堤而出的洪水猛兽尽数关回堤防,还在上面加了封盖和锁链。
于是阮慕阳就在温初月不着寸缕坐在自己大腿上的情况下,很自然地拿过一旁的毛巾,继续替他擦起了头发,平静道:“不,主人,这不是渎神,您是一个有血有rou鲜活的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是我不该把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强加在您身上。”
“哈?你怎么想我根本不在乎,你确定要在这种情况下说这个?”温初月不耐烦地往他腹下踹了一脚,挑衅道:“还是说,你那玩意儿有什么隐疾?”
从前温文尔雅的慵懒主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个张牙舞爪的蛇蝎美人,阮慕阳却没表现得多惊讶,不躲不闪受了他这一脚,仍旧不疾不徐地替温初月擦着头发。
温初月从那一脚上感受到自己的臆测纯属胡说八道,悻悻地缩回脚,觑了一眼他那一如往常波澜不惊的脸,兴致顿时失了一大半,扭过头不再看他。
阮慕阳没太在意温初月冷漠的态度,拾起方才的话头:“所以啊,您也有别扭的地方,隐忍的地方,不想告诉任何人的过去,不想做却非要逼自己做的事……您的每一个细节我明明都看在眼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您作为‘人’的可爱之处,我却愚昧地将您奉为神明。”
说着,像从前一样将他打横抱在怀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喂,你要抱我去哪儿?你没看见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