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能让温初月暂时站起来的药是有次数限制的,他这一生只能使用九九八十一次,用完这八十一次之后,就会立即毒发身亡,而他已经用了超过一半了,也难怪之前被温烨带去黄韫那儿时,黄韫的脸色那么难看。他也能明显得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机能越来越差,风寒一直未愈不说,就连外伤的恢复也受到了影响,他一个月前在浴池边磕破的口子,到现在还没有愈合,每次沾水都火辣辣得疼。
照这么下去,能不能活到而立之年都是问题,所以,他要心无旁骛地思考复仇这件事,思考怎么彻底摧毁温乾,摒弃那些无谓的玩乐和多余的思考。至于所谓的“未来”、“以后”,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温初月自嘲地笑了笑:“我干嘛为那种不存在的东西感伤?和他一起待久了好像变软弱了呢。”
用完早膳之后,温初月把阮慕阳叫道跟前,用少见的正经语气说道:“慕阳,昨天我和梁将军约定好了,你想习武也好,从军也罢,只要是你自己想走的路,我都不会阻拦你。”
阮慕阳神色微黯,抬眸看着他没说话。
温初月接着道:“慕阳,对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吗?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会永远追随您”,这是初见那一天阮慕阳的回答,而此时,眼前明显高大了的年轻人只是微微低下头,用快沉到嗓子眼的低沉声音说道:“主人,我想从军,可以的话,想做大将军。”
这截然不同的答案让温初月多少有点感伤,不过也只是一点,若他现在还说什么要永远追随自己的混账话,浪费梁皓和自己的一片苦心,他非得打断他一条腿不可。
温初月对自己醉后的胡话一点印象都没有,自然也不知道要当大将军这种乍一听不着边际的理想其实出自他自己口中,便以为那是阮慕阳的真心话,他僵硬的身体和低沉的声音只是出于对自己的愧疚,于是神色缓了缓,伸手摸了摸他近在咫尺的头,道:“如此甚好,梁将军希望你能尽快入伍,当然,你要是想回来,也可以随时回来看看,你那些花**会帮你照看一二的,不过我可没你那么细心,死了可别怨我。”
阮慕阳:“我怎敢怨主人?可我走了之后谁来照顾主人?”
“这个你不用担心,之前我在温府住的时候有个称心的人,可以代替你照顾我。哦,还有,”温初月把从梁皓那儿骗来的剑往他面前一搁,“这个给你,老拿桃子的磨爪棒当剑使多不像话。”
果然,练剑的事没能瞒过他。
阮慕阳面沉似水,将那剑往回推了推:“主人,还是先由你保管吧,等我真的当上大将军了再来取。”
温初月愣了一下,随后莞尔道:“行,不过你得抓紧点,我可没什么耐心,别让我等太久。”
阮慕阳郑重地点了点头:“是,主人。”
神说,你可以随时回来看看。
果然,神明并没有抛弃自己,他一如既往的仁慈,温柔,美好。神明的愿望便是他的夙命,他愿用余生的全部来献上虔诚,实现神明对他的期许,即便那意味着要与神明长时间的分离。
就这样,阮慕阳正式成了龙武营的一份子。
龙武营驻地离别院不出十五里地,脚程快的人一个时辰就能往返,骑马就更快了,日前又无战事,梁皓见温初月一个残疾人孤苦伶仃的实在有点可怜,便特批阮慕阳每日例行训练完后可以回去别院,多陪一下他也好,还能省下一个床位——朝廷虽然没给经费,新兵蛋子倒是塞进来许多,营中铺位严重不足,他这个大将军都要委身和周副将那死胖子挤一张床了。
于是阮慕阳就秉承着多看一眼是一眼的原则,每天骑着梁皓那匹日行千里的神驹往来于演武场和别院,当然,多数时候他早上走时温初月还没醒,晚上回来时他又睡下了,两人也没怎么碰上面,倒是和温初月口中那个称心的人见过几回,他回来时那人偶尔还没睡着。
那人名叫牛大力,光听名字就不太机灵,长得高高壮壮虎背熊腰,额上有块明显的伤疤,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夜里鼾声震天,是在看不出哪里称心。
有一回夜里阮慕阳突然想到什么,摸出梁皓给的地图到在烛光下仔细钻研起来,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声,忙出去看,发现是温初月在门口摔倒了。
为了方便轮椅活动,别院的房间大多没设门槛,只有下人住的偏房他平常不会涉足,还留了一个破旧的门槛,夜里黑,他没留意到,轮子转得又快,就这么直接撞了上去,连人带轮椅摔倒在地。
阮慕阳忙把他抱回轮椅上,搬进房里查看伤势,语带焦急地说:“主人,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一个人出来做什么?”
“大力的鼾声太大,吵得我睡不着,我要来揍他一拳,”温初月毫不在意地笑道,“还有,顺便来看看你。”
温初月自摇曳的烛火下抬眸看着他,那目光便被暖黄的火光渡上一层羽毛般的温柔,轻飘飘的,却无比撩拨人心。
阮慕阳喉头动了一下,没接上话。
温初月移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