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林远将双手揣在兜里,一副不情愿的表情,悄悄扫了钟恺凡一眼,觉得空气里无形的怒意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钟恺凡将双腿分开,修长的腿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剪影。
“阿远——”钟恺凡加重了语气,幽幽地看着他。
林远只觉头皮发麻,浑身流淌着一道细密的电流,心口涌起无可奈何的缱绻之意。
他朝钟恺凡缓缓走过去,看清了他的脸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已经红了,交缠着复杂的情绪,像恨意又像不忍。
见林远离自己一步之遥,钟恺凡伸手逮住他的手腕,林远一个趔趄扑在他的腿边。
林远喘着气,脸色苍白,目光灿若星河。
明明是唇红齿白的一张脸,钟恺凡看着怎么就那么生气呢?!
钟恺凡只知道,弟弟钟灿意外去世以后,林远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伤好以后立刻跟自己提了分手,甚至将安然卷进来。当年的场面闹得十分难看,钟恺凡当时恨不得将他打死,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薄情寡义的人?!
多少个夜晚,钟恺凡都替弟弟钟灿觉得不值。
事到如今,他再次确认了林远在圈子遭欺侮的事儿,钟恺凡真不知是该解恨,还是该痛彻心扉。
在一起的时候,钟恺凡就差把他捧在手心里,他倒好,说分手就分手,说消失就消失,怯懦又自私!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钟恺凡一字一顿地问。
林远当机立断地说:“没有。”
“撒谎!”钟恺凡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说话间他不自觉地揪住林远的衣领。
林远抿嘴不说话。
钟恺凡此刻耐心十足,他等这一天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茬,“我问你,你背上那些伤疤是怎么回事?”
林远目光闪烁,“拍戏受伤的。”
钟恺凡真是恨极了他这幅嘴硬的姿态,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是不是聂祖安?”
林远的眼圈情不自禁红了,他知道钟恺凡在意什么。
“说!”钟恺凡近乎是怒吼,他恨不得一把掐死他,“他是不是碰你了?!”
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情绪刹那间喷薄而出,是委屈亦是羞耻,林远不甘示弱地怼道:“就算是他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那些烂事儿与你何关?!用得着你替我出头?!”
“跟我没关系是吧?”钟恺凡嘴角闪现一道惨笑,手腕一转,直接提着林远的衣领,将他往廊道方向拖,一脚踹开那扇虚掩着的门,“你给我看清楚了!”
灯亮了,这间屋子林远没来过,看上去不大,更像是储物间,唯有那张檀木柜子与周围格格不入。
顺着雕花柜往上看,林远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看见了一张照片,不,准确来说是张黑白照,规规矩矩嵌在黑框里。
钟灿正笑容清澈地看着自己,衬衣领口的扣子扣得整齐严实,短发乌黑而英俊,嘴角荡漾着浅浅的梨涡。
那是钟灿大一入学时的登记照,还是林远陪他一块儿照的。
全身的血ye仿佛凝固,多少个黑夜,林远都梦见这张脸,在无数个光影闪烁的篮球场上,他们一起奔跑、跳跃。重心跟着脚步移动,球随之而移,目光之余扫到篮筐的位置,假动作迅速而充满防备,忽听‘哐’得一声,钟灿已经三步上篮,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投篮。
篮球场旁的女孩尖叫连连,叫着钟灿的名字,给他加油打气。
钟灿生前酷爱运动,滚烫的生命戛然而止,如今困在这窄窄的相框里,一股痛彻心扉的泪意从心底里涌起,连带着新伤旧痛,简直要把人撕碎。
钟恺凡朝林远膝盖处狠狠踢了一脚:“你给我跪好了!”说着将林远按在地板上。
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意,像钉子往膝盖骨上钻,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钟恺凡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车子冲向山石的时候,钟灿坐在驾驶室,就算要死,也是你先死。他拼了命护着你,丢开方向盘扑向你,林远——别的不说,你自己想想,事到如今你对得起钟灿吗?!他救你,是为了让你送上门给聂祖安羞辱的吗?!你为了所谓的前途,作践你自己就算了,你那点破事儿是跟我无关,但你这条命是钟灿给的,林远你给我听好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再被我看见你这样糟践自己,用不着别人动手,我第一个弄死你!”
林远的眼泪无声地滴落在地板上,整个人弯着背脊,低着头,像一个受死的囚犯。
见他终于有了几分忏悔之意,钟恺凡心里的怒气消了大半。
可是越这样吼骂他,自己心里越是难受,刀子像割在自己身上一样。
他看不得林远哭,他不能再在这屋里多待一秒。
最后,钟恺凡把邪火儿撒在一旁的搁物架上,瓷器叮铃哐啷地摔下来,顿时砸得稀巴烂,地板震得耳膜疼。
临走前,钟恺凡说:“你今天晚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