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其他人,唐筠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丞相之子,坐在长乐殿的软榻上,喝着皇后亲自倒的茶,看爹娘,吵架。
洛婉君气得柳眉倒竖,即使唐逸生跪在面前,她也没有丝毫心软:“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如愿还好说,让如意跟着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出去混?我看你是脑袋被墨水泡坏了。”
“陈戬可以,如意自然也可以。”
“见了血腥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
“狩猎不是打仗,而且有我在,你何必担心?”
元慎汐小声问唐筠:“他们在家也经常吵架吗?”
认识唐逸生时,她只不过是元家长女,洛婉君跟在后面成天唤她洌儿姐,两人骑射打猎样样Jing通。
她在猎场上遇见还是太子的萧承玺,虽见过几面,也曾相谈甚欢,此刻却只剩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
她明知成为皇后是她的宿命,萧承玺的目光却仍然令她胆寒。
他看到的不是人,是元家的势力,是东琅的万载千秋。
那日元慎汐早早歇下了,却洛婉君过来找她,问太子旁边那人叫什么名字。
“唐逸生。”
“逸生,真好听,唐逸生。”
元慎汐点上灯,这才看到她双颊绯红,眼里柔情似水。
她亲眼看着洛婉君与唐逸生从相识到成婚,但自从唐璟宸出生后,便很少见他们一同出现。
“不吵,”唐筠摇摇头,“一般都是我爹被追着打。”
“如意,别瞎说。”唐逸生听见他们的对话,立刻澄清。
“可是你前天还被娘揪着耳朵骂。”
“那是我心甘情愿。”
“现在跪着也是?”
“仰头骂久了,脖子会疼。”
唐筠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他爹娘的相处模式。
要说他们现在吵起来是为了什么,还得从唐逸生说起。
萧承玺与他谈论今年秋狝,起先不过是说些常规之事,后来聊到皇子们,萧承玺便让他把两个孩子也带上,好同他们作伴。
去年陈戬参加了秋狝,唐筠知道后羡慕得很,唐逸生还想着怎么让皇上同意这皮孩子一起去,这下倒好,他都不用商量了,直接带走就成。
“让慎汐也去,你觉得如何?”
“娘娘不是每年都去吗?”
“我想让她上场打猎。虽然都是我说了算,但那群老头肯定又要拐弯抹角地骂我离经叛道。”
因相识太久,萧承玺在唐逸生面前毫无顾忌,没有一点皇帝的架子,而几十年下来,唐逸生也习惯了他私下的性格,只要不影响大局,他便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在小事上任性妄为。
“您何时在意过?”
“我到时再说一次‘若孤执意如此,其奈我何’,会不会显得我昏庸无道?”
“恕臣直言,会。”
萧承玺笑着饮茶,显然乐于看到唐逸生想骂又不敢骂的表情:“我不会说的,你放心,不过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何事?”
“我跟慎汐说要多带几人去避暑,她这几日估计在生气,你先过去提一下秋狝,我之后好去哄她。”
唐逸生无奈叹气:“您明知她会生气,又为何说要带上她们?”
“生气总好过不理我。”
“……您高兴就好。”
唐逸生知道他这么多年都是这幅德行,什么事情都不愿放明面上说,非得让别人猜他的心思,猜不对还要生气,就连他也在这上面吃过不少苦头,莫名其妙地被骂了无数回。
将手头事情处理完,他径直去了长乐殿,只是没想到洛婉君会在,自己的小儿子还傻乎乎地将半碗杏仁酪递给他。
他近来管着唐筠,不让吃太多甜食糕点,免得吃不下饭,长不高,但没想到能把他吓成这样。
“没事,你继续吃。” 唐逸生哭笑不得地摸摸儿子的脑袋。
元慎汐猜他又是在替萧承玺跑腿,挑眉问道:“皇上又让你来劝我安心避暑了?”
唐逸生摇头,告诉她秋狝之事,顺便说了孩子们也会一同前去。
这回不满的人变成了洛婉君,连忙摇头道不行,把整日生龙活虎的小儿子形容得像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连唐筠听了都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娘,麟麟哥哥都去了,我也想去。”
“不行,你会受伤的。”
洛婉君哄着唐筠,说什么都要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唐逸生不知她怎么了,非得为这点事情生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肯让步,对话内容也从争论变成了吵架。
元慎汐招呼唐筠坐到身边,好给他们留个地。
说来也是好笑,她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理直气壮跪着吵的,跟宫里比起来,还是这两人的日子过得更有意思。
唐逸生跪累了,洛婉君也吵累了,两人互相瞪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