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光苑向来冷清,四周筑着高墙,除了早晚有人送餐食,平日只有两名侍卫把守。
萧承玺坚持要养虎,觉得这比什么白鹤孔雀有趣多了,闲来无事看一眼,亲手喂两只鸡,便觉得心满意足。
负责喂养的人不敢怠慢,把朗玄君当大爷般好吃好喝伺候着,人前说自己被皇上重用骄傲得很,人后每天烧香拜祖求保佑,生怕把自己小命也喂进去。
听说陈戬从未进过抚光苑,也从未见过朗玄君,唐筠非得带他去看一眼。
这日不上早朝,但唐逸生仍有不少待处理的事情,只能将儿子送到抚光苑,叮嘱他万万不可胡闹。
“我同皇上打过招呼了,可以看,但不能喂东西。”
“想喂也喂不了,朗玄君只吃生rou,我上哪借去?”
“敢借我就罚你一月不许出门。”唐逸生威胁道,听儿子发了誓也不放心,又让侍卫看着,若是真见到他去借了只活兔子,不用商量直接拦下。
侍卫连忙答应,知道唐筠不是个省心的主,丞相这么吩咐也是有他的道理。
毕竟守了这么久抚光苑,唯一一次跟头就栽在唐筠身上。
众人皆知这里面养的是虎,想来也没有人敢偷,他们恪尽职守在墙外守着便是,进去看它作甚?
至于这丞相家的二少爷,可当真是个千年难遇的奇葩。
有回一时疏忽,没注意到有人翻墙爬了进去,佣人送餐时惊呼有妖怪,进去查看,这才发现有个孩子靠着朗玄君,身披狐裘,睡眼惺忪地问妖怪在哪。
这一出吓着了不少人,连皇后都亲自过来交代以后要严加看守,不能再让人随便进去,唯独皇上知道后喜笑颜开,私下跟唐逸生说这孩子有品位有出息,问他要不要养,惊得唐逸生以为他上朝听人说废话听得脑袋出了毛病。
对唐筠而言,他不过是淘气被骂了一顿,因此也不知侍卫真觉得这孩子可能是个妖怪。
见唐筠蹲在抚光苑墙边编草玩,陈戬快步走去道歉,说早晨起晚了,被父亲罚扎马步,因此误了时间。
“没关系,你看!”唐筠举着一团绿油油的东西,左看右看,怎么也叫不出名字。
“这是?”
“蛤蟆。”
于是陈戬花了半天解释蛤蟆得有脚,不然看着像个王八。
唐筠道无事,抓着那团草带他进去,嘴上兴奋地喊着朗玄君。
陈戬曾在城郊见过虎,即使只是远远一看,也觉得威风凛凛,作为山林野兽,能有那般姿态实在难得,和这养在皇城里的比起来,不知谁更有王者之气。
见那猛兽趴着歇息,唐筠跑去抱住它,黑金相间的虎皮油光水滑,煞是好看。
不过这老虎是不是有点……圆润过头?
陈戬谨慎地靠近:“如意,真的没有危险?”
“它很乖的,你不要怕。”
朗玄君被摸舒服了,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往侧边一躺,露出肚皮,唐筠正要伸手,突然被厉声喝住。
“不行,”陈戬拉他起身,“跟猫一样,摸肚子会被伤的。”
“猫把肚皮露出来就是让人摸的。”
“摸了会被挠伤。”
为了证明不会,唐筠蹲下揉揉朗玄君软软的肚皮,一人一虎看起来都极其满足。
陈戬没有上手摸它,反而仔细瞧了瞧拴着朗玄君的铁链,一头连着颈项,一头固定在墙上,漆黑光滑,似乎有点分量,估计两只虎都挣不开。
“你也觉得朗玄君很可怜吧。”唐筠抚摸着老虎的后颈,不时碰到冰冷的项圈,见陈戬在观察那黑链,轻声问道。
“为何这么说?”
“作为老虎却没见过山林,从小被人养着,难道不可怜吗?”
“你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嗯。”
“知道全部?”
唐筠手上的动作一顿:“杀虎制袄,烧衣作法,爹都跟我讲过。”
陈戬也听父亲说过朗玄君。
当年皇上带人上山猎虎取皮,陈淏天寸步不离地跟在身旁。
萧承玺兴致很高,射出致命一箭,亲自割喉放血,明黄云龙行服染满鲜红。
“这小东西就叫朗玄,诸位觉得如何?”
他抱着母虎拼上性命都没有护住的幼崽笑问,用手背拭去脸上滴落的血。
众人不敢多言。
帮他脱衣的宫女夜里惊叫有虎,同屋之人只当是梦呓,早晨见她双眼瞪大面色青灰,一探鼻息,已经断了气。
元慎汐私下训了萧承玺几回,烧了那染血的行服,又请人给皮毛作了法,这才让人拿去做衣裳。
最后那虎皮袄穿在了三皇子萧溯泷身上。
陈戬是武将之子,亲自上过猎场,见到鲜血淋漓的鹿首鹿心都能面不改色,饶是他这样的人,听了朗玄君的事情仍然觉得残忍。
在他看来,唐筠永远都应当是个孩子,不应见伤不应见血,不应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