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两日听兄长谈到陈戬后,唐筠便期待那人能来见他一面。
唐璟宸所说的事情他从未听人提起过——萧氏为麒,周氏为麟,携手必能稳固江山庇佑苍生,因而萧溯泷对陈戬势在必得,正如他已经拥有了半个皇位。
“殿下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是他告诉我陈戬将有性命之忧,幸好他告诉了我,否则我不敢想象今后会如何。”
唐筠不在意面色Yin沉的兄长,只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他知道陈戬想要的是征战沙场名扬天下,而他仅需做出一点牺牲便能换那人凯旋归来,若之后还能得到太子的肯定,那再好不过。
然而唐璟宸罕见地动了怒:“你傻了吗,那家伙聪明得很,怕是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自始至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在利用你!”
“不,”唐筠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没有要求我做任何事情,求符改命是我自愿的,与他无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就不必再劝我了,救陈戬,我不后悔……即使后悔,也由我一人承担。”
他以夜深为理由支走仍想开口的人,坐在床上久久未眠。
他在动摇,不知是否信错姻缘,怀疑会否付错真心,或许这一切苦恼不过是烧昏头后的胡思乱想,但他愈发地惶恐起来,犹如预见狂风暴雨的浮萍。
一句承诺,一声肯定,甚至一个眼神,只要能得到回应,他便会义无反顾地朝那人跑去。
所以你快来吧,哪怕是道别,我也心满意足。
不知为何,稍有好转的病况近几天再次恶化,整日咳嗽不止,浑身疲惫酸痛,连下床走路都需要搀扶。
像是听到了乞求一般,唐筠的确将心中所想的人盼来了。
在出征的前夜,在他几乎认为那人将不辞而别时,门外响起的声音令他Jing神一振。
“如意,我进来了。”
与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相比,陈戬算得上是容光焕发,青灰色道袍利落而潇洒。
唐筠用手臂支着身子坐起,还未来得及回话,转过脸去用袖子掩住咳嗽。
“为何病得这般严重?”
“运气不佳罢了。”
“可有服药?”
“自然是有的,原本都快好了,见你迟迟不来,竟又开始难受,你说,我是不是思你成疾?”
陈戬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若是因为想我才生病,我宁愿你不想。”
少年轻笑,声音无力却温柔:“想你这种事情都无须经过思考,哪是我能说了算的?”
他看向陈戬的右手,那小指上曾缠着他亲自绕上去的红线。
当年他傻乎乎地以为所谓姻缘线就是红色的丝线,只要系紧便是锁上了姻缘,现在想来有些好笑,可若让他再做一次傻事,他定没有那时的勇气。
懵懂无知时能坦诚相待,动了心却遮遮掩掩,分明已经用手捂紧了嘴,但仍怕告白从指缝间漏出。
即使过去被称作喜欢的感情已变为爱,他依然记得那种忐忑与困惑。
喜欢就是这样奇怪,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想让他知道,又不想让他知道。
这两日他独自思索为何没有当初那般心动,却得不出答案。
或许他在害怕,因而提前说服自己不要再为陈戬动情。
等到尘埃落定,他会道出自己的心意,若得到肯定,他自会感到欢欣,若结局不尽人意,他也只是笑笑,此事便不了了之,仅当作是年少时的一场美梦。
但无论将来如何,至少此时,他心里想的只有那个人。
唐筠问了些出征的事宜,又问近几日在做什么,得知忙着陪伴家人时,他想起周茗苑送行时眼里盛着道不尽的忧愁:“伯母近来可好?”
“她很Jing神,还做了几坛新酒,说等我回来之后便能喝了。如果我能平安,到时候,你过来陪我喝吧。”
“什么如果,你肯定能平安,不是有我送你的灵符吗?”唐筠顺势问道,“灵符,你收好了吗?”
“我好好收着呢,听唐珉说,那符出自灵嗣真人之手?”
“正是,咱去卜卦时,他说的那事让我不太安心,所以去帮你求了张灵符。为了求这张符我……稍微花了点心思,所以希望你能随身带着,也希望它能保佑你。”
唐筠停顿片刻,将险些脱口而出真相藏于心中。
若将所做的一切说出,他会感觉自己像在展露伤口换取关注,以可怜之处博得同情,因此他不愿承认,至少不能让陈戬知道。
那些事情,最好让他藏一辈子,带到坟里去。
他借着这个话题说道:“唐珉那天在宫里看见你了。”
陈戬微微一愣,与他相握的手突然僵住:“在宫里?”
“将锦囊给你之前,他看见你和太子殿下说话。”
“那个时候啊,”陈戬蓦然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这一幕没有逃过唐筠的眼睛,“原来他早就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