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筠在十二岁那年摘了锁。
这长命锁是元慎汐给他挂上的,镌的是麒麟送子,刻的是长命富贵,唐筠自小戴着,戴出了感情,这回要取下来,还真是不大情愿。
然而时候到了也由不得他,洛婉君请人设坛作法,唐逸生亲自摘锁,祝此生平安喜乐,唐璟宸在一旁看着,恍然发觉弟弟已经快到舞勺之年,再也不是那个缠着他讲故事的小孩了。
唐筠虽稚气未脱,但已看得出几分玉树临风的模样。当年成天四处乱跑,一个没看住就要上房揭瓦,如今愿意定心读书,连上街闲逛的次数都少了,唐璟宸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万分。
守着别人长大是件相当奇妙的事情。
他会与人保持距离,变得谦虚有礼,喜怒哀乐不溢于言表,将想法全都藏在心里。他依然活泼多言,对你也无比信任,但不再愿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只说那些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须在意。
当你叫他如意,他会笑着说自己长大了,不要再叫ru名;当你问他为何不悦,他会用花言巧语岔开话题,趁你没反应过来时匆匆逃离;当你发现他有心事,他却装作嬉皮笑脸,说那不过是你在胡思乱想。
唐璟宸并非不能理解他的变化,作为丞相之子,他们接触最多的还是豪门贵胄,迟早得学会圆滑处世,连他自己也从当年的择善固执变为如今的八面玲珑。
正因如此,他才希望唐筠长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永远天真单纯,永远是他的弟弟。
然而唐筠渴望快点长大,他不希望再被任何人当成小孩,尤其是陈戬。
与兄长一样,他的表字也是萧溯泷取的。元慎汐听见栩琛后笑道取得好,一听就是皇上的风格。
唐筠迫不及待地想告诉陈戬,当天就去了将军府,告诉他以后自己也是有表字的人了。
“以后我叫你陈炽麟,你叫我唐栩琛,听起来就很有大人的风范。”
“我叫不惯,还是如意好。”
“不许叫我如意!”
“我不叫,”陈戬摸了摸他的头顶,“以后没有如意弟弟,只有唐筠弟弟,这下满意了吧?”
“我……唉,算了,等我长高,你就不要再把我当小孩了。”
“那还要等上好久呢。”
“很快的!”唐筠伸出手比划,发现自己比他矮了几乎一个头,“呃,应该很快的。”
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谁会愿意与喜欢的人称兄道弟?
然而他什么暗示都听不懂,唐筠又不好意思直说,只能次次都纠正他不要喊他如意。
陈戬曾问过他为何不愿再叫麟麟哥哥,唐筠顿时羞红了脸,让他别提那些旧事。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谁还会那样说话?”
“我不介意。”
“我介意。”
唐筠将手中的空茶杯扔过去,被稳稳接住,见他仍是一副关爱好兄弟的表情,恨这家伙为何是个榆木脑袋。
钦慕与倾慕,一字之差,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从年幼懵懂到情窦初开,他的对象仅有这一人,而他认定了,这人必定在他手中红线的那端,是他的缘分,亦是他的宿命。
近年边疆不甚安稳,兵队Cao练愈加频繁,众人不禁猜测将有大事发生。
陈戬长期在校场训练,偶尔有空休息同唐筠谈天闲聊,一壶清茶,几碟小点,两人总能坐一下午,即使仅是相视无言也悠然自得。
唐筠曾觉得上阵杀敌十分帅气,是件极其潇洒的事,但现在他并不想有任何动乱,也不愿意看陈戬出征。
他甚至希望陈戬只是他一个人的英雄,永远不要同人厮杀,与荣誉相比,疆场带来的更多是伤痛。
前些日子他去了校场,等着陈戬结束训练,再同去常去的那家茶馆听书歇息。正当他专注看着发小的飒爽英姿,有人闯进他的视野,令他有一瞬愕然。
“唐公子,”那人颔首行礼,面带笑容,“还记得我吗?”
唐筠点头答道:“记得,几年未见,梁公子真是愈发英俊了。”
他仍记得四人争执不休,他还没出息地大哭一场,现在想想不过是场闹剧罢了。
梁伯飞提起当年,先行道了歉,说自己曾经意气用事肆意妄为,还请他原谅。唐筠自然不会揪着那事不放,让他无须在意,又同他谈了不少近来的状况。
问到李濡西时,梁伯飞瞬间神色黯淡,声音也低了些:“您还记得之前的动乱吗?”
“您说的是泽羌那事?”
泽羌本是异族巫戎的领地,于东琅建国之初被攻下,大多数巫戎人选择留在家乡,也有少部分逃往邻国查日沁。
如今泽羌已成为东西通商必经之地,接受东琅文化的同时仍保有异域风情,是个富裕安逸的小城。然而前几月,居于查日沁边境的巫戎人企图突破国境,攻入东琅,萧承玺命兵援助边疆,所幸动乱规模不大,很快便恢复安定。
梁伯飞长叹道:“李濡西在泽羌伤了腿,怕是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