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丰四人抵达王宫时,蒙玻殿内的议事正厅里早已坐了一席的文武官员。
摩通宇斜靠在最上首的一张铺着五色织毯的软榻上,一只手的指节搭着额角,另一只手擎着夸列城来的军报正在翻看。
摩lun人皆好夜笙歌舞,所以若无要紧大事,晨间是没有议朝的。今日这军情来得突然,摩通宇自然懒得去换碍事的议朝华袍,只披了件袖边描着暗红图腾的黑色轻袍,就召了一班文武前来,完全没了柔软色彩的中和,通身的墨黑让那上踞之人凌厉尽显,衬着那偏小的灰瞳和皱起的浓眉,有股说不出的危险。
听了内侍通报,摩通宇这才稍微缓和了些许神色,看着四人一一步进厅来先后行礼再分文武就坐,一边将手中的军报往面前的矮几上轻轻一扔,一边抬眼看向荀丰,道:“耀阳来的消息荀大人可收到了?”
荀丰尚未落座,闻言抬头望了过去,触到那冰冷的灰眸眼脸便垂了下来,微微躬身又行了半礼,道:“方才有劳茹大人亲自送了信过府,多谢摩lun王挂怀,荀某感激不尽。”
“嗯。”摩通宇对他这等文绉绉的客套之辞也习惯了,点了点头,看向另一侧尾坐的武将,道:“夸列城里现在的粮草,还能撑几日?”
那小将是夸列城主禄当遣来送信的得力心腹,在阵前厮杀了两天之后又连夜赶来都城,此时兜头的血汗脏污来尚不及洗换,浑身仍带着一股战场上的肃杀。摩lun宗族议事不若中原腹地那般拘礼,群臣皆有次座,而那小将听了摩通宇问话,也不起身,只是正身直了直腰板,答道:“回大王,城中粮草昨日之前就已耗完,城主派人连夜求援西南斡旗城,这才借了两日粮草,兵士们省用一些或可撑至三日,但於氏来势凶猛,整个南邦的新谷都要雨季之后才可收成,数城之间都没有更多存余,几位城主皆恐於氏转而进犯亦需屯粮御敌,没有大王的调令,恐怕也是借不动的。”
摩lun之地分为东西南北四邦,每邦之中分布十余座大小不等的城池,南邦几城的地势因为近海,几乎是横平分列地排布,而於氏部族的城池则是陷窝在沿海丘山之间的数个盆地。从於氏山系盆原之间出发,正北、东北、西北三个方向的七八座城池都与其相邻,而於氏之地又易守难攻,无怪一众城主都各自惶恐不愿借粮。
摩通宇听那小将说完,蹙着眉点了一下头,又道:“纳谷,若是本王让你领兵去阵前,胜算有几成?”
纳谷听得摩通宇如此问话,与对首的茹轩对视一眼,眼中有些犹豫。
须知摩lun武将之中可列大将之位的只有三人,纳谷是其中最为年轻一位,尤其因常年与耀阳交战在军中威望最重,又是得自摩通宇亲自擢拔,若说是摩lun第一猛将亦不为过。摩通宇让纳谷亲自领兵攻打於氏的所谓“胜算”,绝非单指救夸列城一时之急,而是彻底击垮於氏南方部众,且不说直捣其盆中老巢,至少也得让於氏数年之内难以北犯。
但是,於氏在南方经营经年,更有南部几座连城与之呼应,这个海口,谁敢轻易夸下?
纳谷紧了紧眉头,道:“若是末将领兵,自是应当尽力而为。只是雨季将至,南邦数城之内粮谷紧缺,攻打於氏非一时一日之工,从周边临城借调粮草不是长远之计,而雨水之季要从都城调运粮草支备也是路远难行,恐怕雨季之前只能以守城为先。”
“纳谷将军所言极是。”纳谷一言发毕,左首谋士中也有一人出声道:“於氏辖地常年多雨,於氏族人是经惯了这shi冷天气的,才会选在此时发兵。我南邦数城新谷未收,但於氏辖地多产黑玉豆,极是耐水,因而粮谷不缺,加上又有西南、东南几座小城依附,敌攻我易而我攻敌难……大王,此时若要进取於氏盆中,实非明智之举。”
话方落地,与他相隔半张长案也有一人出声道:“乌先生这么说,难道便由他於氏部族侵扰我南境城池?於氏与我族对峙数年,近来更是强养兵马招附临城,单是今年一年,已滋扰南城三次,我摩氏如今统一国之力,又新与耀阳立盟交好,北境已定,正可一鼓作气全力平定南境,否则让别他氏族看了,岂不认为我摩氏好欺,又生出异心来?”
发话此人叫摩坦,也是摩氏宗亲之一,算起来还是摩通宇的族弟。摩lun自古便重宗族,能进蒙玻殿议事的,不是本身便姓摩的,就是姻亲表亲,再或者便是如纳谷茹轩这般由摩通宇亲自提携的,可谓与摩氏休戚相关,因而此言一出,倒是让一班文武都沉默了片刻。
摩lun之地三十六年前由摩通宇叔父一统全境,与已有三百余年根基的大昌相比可谓时日颇短,国境之中仍有数个曾经一度登过王位的大族虎视眈眈,摩氏若是现出半分弱态,都可引其蠢蠢欲动,以摩氏短短三十余年之经营,不论是联姻还是暗中布置,都还无法全然控制住这几家大族,摩坦这话,可谓说中了摩通宇最为忧心之事,也是为何对於氏不得不打的原因所在。
短暂的沉默之后,很快又有主战的武将发话附和,而持主守之意的几个谋士也据理力争,厅中顿时热议一片。
茹轩也大致估了一番出兵南境所需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