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如今於氏三族如何区划势力、管辖城池之时,荀丰微微一顿,五指在地图上轻轻一按,整个人转了过来,隔着铺着地图的长桌面向着高位处的摩通宇,朗声道:“据荀某所知,三城之中以於灵城最为富庶,全因现任城主於旦的父亲早年善于经营所致,但如今的於旦却未承其父之智勇,治辖平平且好酒色,久不临阵前更是养出了一身贵rou,只能让贤于另二位城主,以於灵城资财粮米共三城之享。”
听到此处,与纳谷并列一席的一个武将出声道:“荀大人说於旦久不临阵前可不太对,如今夸列城告急,於氏阵前领兵的就是於旦麾下之人,而据闻这两日间於氏大动兵马向前压阵,若是要一举攻下夸列城,不出意外,便会是於旦亲自领兵而来。”
荀丰回过头,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在那人脸上扫过一眼,点头道:“禹当将军说的不错,荀某受教。”略略一顿,荀丰转回身,目光再次投向上首的摩通宇,双手一抱,道:“那么,荀某斗胆向摩lun王妄谏一句,於旦一旦出兵夸列城,正是痛击於氏的大好时机。”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一阵怔愕,随即细细碎碎的耳语之声便漫了开来。
荀丰对那颇有争议的蚊蝇之声置若罔闻,修长的指尖在地图上又是一点,续道:“夸列城富庶不逊於灵城,也正是各位不愿将夸列城拱手让与於氏之因,但依荀某所见,恰恰便该让於旦攻进门来,不仅把夸列城让给他,还得让他一路顺顺当当地北进,把夸列城北向的赛吾城也送出去。”
摩通宇眼角轻轻一眯。
这乍听起来愈见荒谬的言辞之中,坐在一边的纳谷却在此时渐渐听出了味道,皱着眉迟疑了片刻,道:“荀大人这是要……诱敌?”
“不错。”荀丰向纳谷微一点头,道:“人皆有弱处,皆有贪欲,皆有嫉毁之心。三城之盟,更非无坚不摧。摩氏族军大可虚意抵抗,战前之时也可假意走漏消息,放出传言称雨路不便,都城粮草支援不及,等於旦攻破夸列城之后,再放他北进至赛吾城,故技重施,再将他拖在赛吾城。大部兵力暗中转移,用以抵抗於氏另两位城主的族军,同时,一边截杀於旦派往送信之人,一边让人暗中放出消息,让他们以为於旦已坐拥两座城池之粮草金银,却不愿均分。而至于城中资粮百姓,於氏北侵为的是扩占领地、进讨摩氏,并非只图一时,必不会轻易刮戮。”说到此处,荀丰微微一顿,才道:“三位城主之中,於旦原就本事最低,却一连占得两城,还暗吞资财。荀某不才,想请教各位,这在摩lun宗族之中,可算是大忌罢?”
一席话说完,荀丰回头扫视了一圈厅中文武,明明是一句谦礼之辞,却被他表尽了锋芒,那眼角处掩不住的Jing傲微光在他转眸扫视时轻轻曳动,端的是风神俊逸。
真是暌违许久的酣畅之感,刹那间身处,仿佛是曾几何时的朝堂之中,每每议及治国之策、征兵之略时,便在满堂静肃之中侃侃而谈,目光所过之处,将众人或惊异或犹豫或钦佩或羡慕的神色尽收眼底,最后再将那权位至高者赞许的嘉奖收入囊中。
荀丰满意地将目光一收,抬眼看向上首,对上的却是摩通宇一双冰冷的灰眸,凛利危险的视线里并非是嘉奉帝的期望、秋纷的宠纵,甚或俞颂的赞赏,那比常人略小的瞳仁此刻微微眯起,深不见底地看不出任何情绪。
如八月酷暑中兜头一盆凉水,荀丰眼中笑容一僵,蓦地回神过来——这是摩氏族议,并非大昌朝堂,那高位处所踞,也并非那处事尚浅的少年皇帝,而是行事诡谲的摩lun王。
荀丰心中凉了半截,微微吸了口气,抬眼道:“荀某薄见,不知摩lun王意下如何。”
摩通宇如此看着他半晌,久到荀丰几乎觉得脊背上泛起了薄薄一层冷汗,他这才慢慢吐出了一个字:“好。”随即唇边笑意轻轻勾了起来,向身后的椅背上轻轻一倒,道:“好计。”
这个荀丰呵,不知哪来的骄狷脾气,当真是容不得半点质疑,记仇得很。当日被否定的献计,他却不罢休地绕了个弯,换了个壳儿重新献来,明明还是中原腹地惯用的离间之计,经他多日钻研摩lun故史之后重新谋划,不得不说还当真是妙。
“哈哈哈哈……”一旁纳谷豪爽大笑,抚掌道:“看来大王跟耀阳侯借人,还当真是借对了!荀贤弟,哈,你要是不见外我就这么喊了啊,你这一招着实是妙,待得於旦深入两城势孤之时,咱们既有地利之便,不必在他於氏盆中浪费兵力地折腾,一举就能折去於氏一翼,妙计,当真是妙计!”
摩通宇仍是不动声色,从手边的矮几上端起一杯果酿啜了一口,“叮”地一声轻轻将那镶金宝石小杯搁在桌上,抬眼扫向厅中众人,道:“荀大人的话,都听到了?”
一班文武各自一凛,众人辅佐摩通宇多年,自是知晓自家大王如此说,便是要纳荀丰之策了。
一众武将谋士纷纷点头应是,随即齐齐站了起来,听候摩通宇发令。
“纳谷、禹当即刻点兵五万,明日清晨出发,茹轩持本王五色令去粮库清点支备粮草,先行暗中快马送去一批至夸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