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听完俞颂交代,出府之时已是夜近二更,耀阳侯府门前吊着的几盏红笼在凛风中轻轻摆晃,白奉一路出府心事重重,连门口侍卫跟他行礼问安都没理会,跨出大门便向右转去小道,往白家大院匆匆而去。
半路上远处相对走来一人,步伐不慢地也是匆匆而来,那身段纤细身形婀娜,赫然便是苍漾。
两人抬眼便打了个照面,脚步都是一顿,各自犹豫了一下,又相对着走了近来。
苍漾是个豪爽性子,立刻唇角一勾,笑出了一对娇俏酒窝,道:“白少爷辛苦,这么晚才回府呐。”
苍漾到底是个女子,白奉对她骗了自己去劫左岱的事虽然横不起来,但心里肯定是气得不小,又正值俞颂点出了这么个事情心里顿时千缠百绕复杂得很,当下只敷衍地“嗯”了一声,一边低头加快脚步,显然不愿再多说半句了。
苍漾一愕,又唤了一声“白少爷?”却眼看着白奉走到自己边儿上,毫不犹豫地错身而过,这回干脆连应都不应一句,苍漾心中“哈”的哼了一声,唇边笑意却是丝毫不改,看着白奉背影足足走出去三丈之远,忽得提高声音唤道:“白奉哥哥!”
白奉膝下顿时一软,紧接着脚尖绊到了石板缝儿里,差点儿没当街扑倒在地,趔趄了一下这才站住,当下什么教养风度都抛地远了,一溜儿地转过身数步闪回了苍漾面前,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苍漾柳眉一挑,梗直了脖子,一双杏目圆睁,气势不弱地瞪了回去。
两人这般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干瞪了半晌,白奉终于坚持不下去,两眼一闭,长袖一甩,恨恨地往路边灰墙上一靠,随即就这么席地坐了下来。
“我们本来就各为其主,”白奉摇了摇头,自嘲地干笑了一声,道:“的确也不该怪你。”
苍漾心下微微皱眉,抱着手考虑了半晌,这才走到了墙根边,也一撩裙角坐了下来,道:“白少爷,我有件事求你。”
白奉头也没回,只摆了一下手。
苍漾也不介意,自顾自续道:“白少爷恐怕不知,宫主此去是凶险非常。”
白奉眉角一跳,果然抬起头来看向她。
“我听闻白家生意遍布天下,先前白少爷与耀阳侯将荀丰救出之时,就是匿在京城一家绸缎坊里避过的风头。我若猜测不假,白家在鼎西应是也有一二门道。”苍漾微微一顿,伸手在怀中一摸,掏出一件三寸余长的金铜制羽毛状令牌,道:“暗翎在金玉城多年经营,开有一家酒楼,老板便是那里的翎长,两年前承了一次王府外置的酒宴,与鼎西王府的管家算是熟识。持此令牌可与金玉城暗翎相认,借机探入鼎西王府。”
白奉眉心微拧,这下是当真有些摸不清苍漾的意图,但俞颂先前交代之事,不得不说,若有鼎西王府管家的门道,可谓是事半功倍。
“……你要我做什么?”
“让你们在金玉城的人,拿着这块令牌去找暗翎。”苍漾忽的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然后一起暗中盯住宫主行动,如果他不慎被困……合力救他回来。”
若是旁人还好,秋纷身为秋水宫宫主,武功智谋都厉害得教人胆寒的人物,几时需要用到这个“救”字?苍漾不说还好,她这么一提,加上先前俞颂的怀疑,白奉此时简直是装了一肚子的疑问,额上更是一阵阵地跳痛。
狠狠揉了揉眉心,还未来得及接话,却见苍漾站起了身,大半的纤细身段匿进了灰墙投下的Yin影,被乌云掩盖的月色映得她殊丽面容上的神色晦暗不清。
“这件事……我是自作主张违了宫主的意思的,白少爷,我只求你记我一句话,”苍漾的声音有些飘渺,听起来竟是少有的沉郁:“不论事实如何,宫主所做的一切,犯的一切凶险,都是为了耀阳侯。”
十月十三日,祁单率五百耀**兵,取道由姜亭把守的胡桑郡,经由秋水宫西南面的天皎郡,在井林州南界昼歇夜行疾赶两日,统共行军十二天,进入了鼎西州东南境嘉扬城。
鹰头山位于鼎西与井林两州交界,山头不大也不陡峭,却是林深树密极为隐蔽。
时值正午,山顶的密林之中有片不大的草地,是耀阳方先前借道密信中早已指好的位置。
封棘高坐黑骑之上,身后的两百Jing兵Jing甲银亮,齐刷刷地直直站立,明明刀枪剑甲个个齐备在手,却全军之中不闻一丝杂响。
山下传来整齐顿肃的脚步声,封棘催马小步上前,临崖而眺,只见五百耀阳兵士亦是银枪Jing甲,正一路顺着山道徐徐盘上。银甲在正午的日光下泛出耀眼的炽光,不断进山的人马有如一条无延无尽的银莽盘升而上,封棘远远望着,慢慢眯起了眼角。
据传信兵所报,祁单的兵马本是昨夜便可进入嘉扬城,却硬生生在井林州南界的深山里熬过了一宿,今早天明时才出发入城。井林州尚属大昌地界,五百人马虽不算多,但也着实不少,为了不引人注意惹来麻烦,这五百人众扎在深山之中硬是一夜没有生火,遇了寻味而来的野兽,便刀剑搏杀随即就地掩埋,一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