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三更,荀丰宅外的大门被轻叩几响,值夜的侍仆打着呵欠披衣匆匆迎了上去,插销一卸,沉重的木门便被人急急忙忙一把推开,那侍仆尚在迷瞪之中,被那一推脚下错了个趔趄,慌乱地稳住了身子这才看清,这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俞颂。
俞颂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长腿一迈跨了进来,随手将大门掩了上,低声道:“不要惊扰了你家大人,秋宫主可在这里?”
那侍仆愣得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连连点头,伸手指了指东侧的一间客房。
秋纷从露水城归来一夜颠簸几乎不曾合眼,一清早回来后没停没歇地忙到深夜已是筋疲力尽,于是从荀丰的书房一回到客房,刚一沾枕头几乎便睡得沉了。
夜半之时正是深眠之中,秋纷迷蒙之中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似乎如坠云中,温温热热轻轻软软的好生舒服,下意识反映过来这绝非床榻之上,却只能沉沉地撩起一点眼皮,借着昏暗的月色勉强分辨。
“……颂?”
俞颂抱着秋纷跨出门外,早有一辆轩车候在门口,驾车的随侍见了自家侯爷出来,连忙跳下车,掀起车前的席帘。
俞颂钻进车内,将秋纷轻手轻脚地放在软垫上,再将他上身靠在自己怀里,拿一张薄毯将两人一齐盖住,一手在他细嫩的颊侧抚了一把,道:“累成这样,也不回家好好睡。”
秋纷被他这么一折腾倒是有些醒了,一手攀住他脖子,往他上身又挪了挪,声音仍自带着不甚清醒的闷喑:“我跟老夫人那么说话,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是有一点。”俞颂叹了口气,凑到他唇角轻轻啄了一口,道:“但我想了一晚,你从神玉郡跟我回了耀阳,就带着几个人无亲无故地身在异乡,是我不该让你受这些委屈。”
秋纷轻轻一笑:“说什么傻话。”随即伸手一勾,将自己的双唇送了上去,灵巧的软舌毫无阻碍地钻进唇齿,与那舌尖一阵缱绻吮弄,暧昧至极地辗转交缠。
一个情浓的深吻结束,俞颂微微拉开两人距离,指尖一挑将秋纷的下颌抬了起来,道:“你说想要三千人马八抬大轿,待得说服了母亲,咱们找个吉日,就如你所愿,大张旗鼓地娶你进门,好不好?”
“嗯?哈哈哈哈……”秋纷笑出声来,在他胸口轻捣了一拳,道:“那是我说的气话,你还当真了?”
哪知俞颂神色却不见丝毫轻佻,眉目间依旧Jing沉深慧,定定地看着秋纷半晌,方道:“你说的我都当真。”
秋纷猛地一怔,一双水眸隐隐泛着难以察觉的水光,晶晶亮亮地望住了俞颂。两人正是肌肤紧贴地彼此搂着,鼻尖唇间几乎呼吸可闻,渐渐的气氛便愈发暧昧起来,不知是谁的唇先触上了谁的,也不知是谁的手先扯开了谁的衣带,胶着的呼吸慢慢变得粗重,灼烈的急切将肌肤都烧得滚烫。
车内暧昧的动静愈发大了起来,驾车的侍仆耳尖一动,歪了歪头仔细听了片刻,脸色顿时一红一僵,随即连忙直好了身子,驾着车往城郊绕路去了。
熬过一宿加上一夜纵情,次日时秋纷足足睡到了日昳时分,醒来歪头一看,身侧的枕头早就空了。
揉了揉睡得有些胀痛的额角,掀开锦被披衣起身,屋外伺候的人听得房内动静,推了门进来问了句安,随即三三两两将留好的饭菜捧进来布上了桌。
秋纷心中有事,胃口便差了许多,若有所思地简单吃了几口,便唤来侍仆问起俞颂人在何处。
也是正巧,过午之后自胡桑郡姜亭处送来了加急军报,俞颂便召了几位心腹将领和尉迟、荀丰二人,在东厅书房内议事。
东院书房与主屋隔着一整个花园,算是简单地隔开了内外,秋纷从树草掩映的小道一路穿行而过,蓦地一抬头,却见不远处一前一后迎面走来两人,远远看见相对而来的秋纷,竟是顿时止了步子,一齐立在了原地。
秋纷弯眉一挑,脚下步子却是丝毫不慢,一边自然而然地走了近,一边道:“鸢公主气色不错,侯府中可还住得惯么?”
历鸢身后带了个小婢,是个尉迟舒特意寻来的乖巧人儿,性子温和又不爱多嘴,此时一见对首而来的竟是秋纷,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匆匆忙忙福了个礼,低下头站到一边去了。
仔细说来,历鸢如今在耀阳侯府里是个极妙的处境。一众伺候的侍仆侍婢,本来碍着秋纷,都是不敢对她示好的,但自打老夫人回来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夫人是今儿请她来喝个茶,明儿请她来听个曲儿,那是真当了媳妇来疼,老夫人向来在侯府里就是个说一不二的地位,这态度往那儿一摆,伺候的人也便不敢怠慢了历鸢。
历鸢眼见秋纷走近,后背已是僵了,面上却是不改神色,机巧Jing颖的眼睛轻轻一转,道:“承蒙秋宫主关心,老夫人体恤我孤身离家,时常相邀听曲饮茶,耀阳风物繁华,日子倒也过得有趣。”
秋纷走到距她三步之处顿住,闻言点了点头,一双Jing致水眸微微含笑,配合地问道:“原来鸢公主这是刚从老夫人那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