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辉城南郊的一处灰墙小院,紧挨着郊外的数顷广袤良田,此时金秋过半,正是南地丰收之时,金黄穗浪被风一拂滚滚跌宕,远远看去,只将那小院掩得几乎只剩青灰色的一个小点。
那小院外面看来与寻常富庶农家所建无差,进了院中也不过是两进的一个套连,却不知左首一间屋子的房内里有一道暗门,推开之后往下循着石阶走,地下之处别有洞天,浑然黑暗的四壁用火烛挑了亮,三四个幽暗的隔间以冷硬砖石砌开,纷纷明明便是一处暗牢。
左岱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已然足足过了三个时辰,四周针落可闻的宁静和空旷干净到除了蜡烛毫无一物的四壁显然消磨了他大半的耐性。方刚清醒时他便试着挣了挣,然而那反绑双手缚住双脚的铁链明明看着细软不堪,却是如何用力也挣不动半分,就连自己坐着的这把铁铸靠椅似乎也不简单,听凭他如何摇拽晃动,仍是纹丝不动。
他早就暗自转过小周天,运过一圈真气后当真有些意外,对方一击致昏的手法虽然相当狠辣,但这之后却未给自己服过任何软筋药物,实不知到底是自负托大地认为他决然逃不出此地,还是当真行事就这么光明磊落。
经年淬就的杀手本能让左岱单凭这关押之地和昨夜偷袭两人的身手装扮便直觉地判断出这里绝非耀阳侯府,而这Jing硬至极的铁链显然该是秋水宫所煅,按说秋水宫与耀阳府早就连成一心,擒了自己这样人物也该交由耀阳侯发落才是,这样隐而不宣,又是为了哪般?
坐以待毙绝非上策,他必须尽快知道对方要的到底是什么,左岱心里一横,挣扎着将反绑着的铁链摇晃地叮当作响,沉了沉气,朗声叫骂道:“有人吗?有人吗!出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抓了老子,老子也算是服你,好歹出来一见!别他-娘这躲躲藏藏窝窝囊囊的不是个东西!”
话音一落,也不知是这叫骂起了作用,还是刚巧就赶上了这么个时候,但听一阵外面一阵系悉索的开锁之声,紧接着厚重的牢门被“刷”得一声拉了个全开,外道石阶上带进的日光明亮晃眼,让左岱下意识便眯起了眼睛,眼前只剩一片白茫茫的亮光。
逆着光慢慢走进一个人影,背着手不疾不徐地靠得前来,一边道:“真没想到,咱们再见之时竟是这般光景呵,左将军。”
左岱尚来不及睁眼,一听这独特的暖中带凉的声音便彻彻底底地呆住了,直直惊了半晌,这才艰涩地抬起头来,忍着刺眼的亮光费劲地去辨那人面貌,出口的声音都发了颤:“乔……乔公子?”
秋纷反手挥了一下衣袖,屋外的暗翎立刻会意,“唰”得一声将牢门重又拉了上,明暗交替一过,暗牢中又是烛火晦暗。
五年时光过境,少年的气息褪尽,眉眼之间的俊秀明艳却竟不减反增,人世的磨砺让那本来纯净灵秀的眼梢带上了冷冽的不可一世,眸光流转间却仍是年少时的明澈如水,矛盾却又俊艳得有如天造。
左岱直勾勾地看着秋纷,张了张嘴,嗓子却忽然干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秋纷在他面前站定,垂眸长长叹了口气,道:“暗卫的兄弟们过的可都还好?”
谁知话一出口,左岱的神色立刻变了,方才惶然不知所措的震愕刹时不见,唇角抿成刚毅线条,定定地盯着秋纷半晌,冷森道:“所以,你就是秋水宫宫主?”
话一出口,秋纷眼梢一挑,忽的扬手“啪”得一声狠狠给了左岱一耳光!
“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秋纷的劲力岂是开玩笑的,左岱一下便被扇得偏过了头去,龇着牙缓了好半天也扭不回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眼神这才清明了些。
“谁带你进的鼎西王府?谁给你的荣华富贵?你这身让中原腹地闻风丧胆的暗杀本事是谁教的,你都忘了?嗯?”
左岱拧紧了眉头,费劲地转回头来,再看向秋纷时,一刹那仿佛时光斗转,面前站着的,是那个浑身浴血,站在京城玄黎塔上的十六岁少年,夜风吹动着他与黑夜浑然一体的袍角,撩起他墨一般的长发,那暖中带凉的声音穿过深夜的诡冷震荡进每个人心里:“今天这京城皇土若能在各位手中改天换地,只要能活着从这里回去,从今往后,鼎西侯定保各位一生荣华享用不尽。”
“……是……是乔公子,”左岱粗声喘了口气,垂头道:“公子恩德,兄弟们这辈子也不敢忘。”
一切似乎仍与五年前一样,他们这些刀里来血里去的绝世杀手,天王老子在面前也敢放浪形骸的江湖汉子,却在这张俊艳至极的脸面前,永远大气也不敢喘出一口。
秋纷这才缓了些脸色,伸手在怀中掏出一方白色巾帕,按在左岱被牙齿磕破的嘴角血迹上擦了擦,随即就着那巾帕将左岱的脸抬了起来,道:“是封棘让你来拂辉城的?”
事已至此,左岱深知秋纷厉害,自己通身本事几乎是他所教,无论如何也是瞒他不过的,喉间微微一哽,点了一下头。
“让暗卫首领单枪匹马地来耀阳,”秋纷收回手,续道:“既不愿打草惊蛇,又想一击即中地探到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