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夫人持箸的手一顿,似乎未料秋纷如此直截了当地就将话头提到了联姻一事上,但她到底历事老辣,只微一沉yin,便抬眼对上秋纷望过来的眸子,笑意分毫未动道:“这些劳神之事当是不忙,秋宫主多日辛苦,咱们今早就好好吃点儿东西,其他的改日再议不迟。”
按说容夫人虽是有意避过不谈,明面儿上到底是为了秋纷一路劳顿考虑,秋纷身为晚辈断没有再抓住不放的道理,今日这事理应作罢。但秋纷何人,闻言也不立刻答话,指尖在茶盏的边沿描了小半个圈,方道:“其实老夫人不必忌我,只要老夫人应我一件事,跟闵孜这联姻我不仅答应,亦愿亲自主持。”
这一着着实厉害,连俞颂也一愕,容夫人更是先是一怔,随即再也绷不住架子,轻轻地搁下了银箸,肃容正身道:“秋宫主请讲。”
“三千人马,八抬大轿为礼,五箱金银、十担绸缎为聘。”秋纷竖着手比出了几个数,看着容夫人面色骤变,续道,“从拂辉城出发,一路锣鼓喧天地北上神玉郡迎亲,昭告天下立我为正室夫人,典祭俞家宗祠,百年之后入葬甫风城族陵;之后再纳历鸢为侧室,若其此后育有子女,长子过入我名下,由我抚养成人,世袭耀阳侯爵位……”
“秋。”眼看这话越说越是荒唐,俞颂出口唤了一声,在桌下轻轻捏了捏秋纷的手,英挺的俊眉微微皱了起来。
容夫人只觉胸中如同堵住了一团棉絮,一口气是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可恨便可恨在那要求明明无理到根本不可能答应,偏偏那话中道理却教人寻不出错处来。容夫人将脸偏向一边,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平复了情绪,转回头看向秋纷时,语气中便有些凉了:“秋宫主这是要为难我了。”
“怎么敢。”秋纷摇了摇头,道:“老夫人以为我图俞颂什么?图耀阳侯之名,还是耀阳州之利?老夫人可知这话听来荒唐,却字字是我肺腑之愿?”
容夫人Jing心描画的眉目淡淡一蹙,道:“秋宫主身份贵重,当知这世上有可为有不可为,娶男子为妻,此乃摩lun蛮族之陋俗,我耀阳之地与中原腹地相比尚显物富人灵,岂可效此蛮风?”
一气之下这话说的着实有些重,俞颂夹在中间本来左右不是,听了这话却也有些不是滋味了,刚出口劝了句:“娘……”,却见秋纷“刷”得站了起来,弯眉高挑道:“一个要靠联姻保住王族的属国公主,嫁进耀阳尚求主母之位,我身为秋水宫宫主,亲自披挂于乱军之中杀敌开疆,为耀阳尽心竭力,却连个名分也博不起,老夫人若立了历鸢做夫人,便是置我于男宠之位,天下人该怎么笑我?与其如此,我又何苦这般着急地替耀阳争天下,到头来反把自己糟蹋成笑柄?”
“你……!”容夫人再好的涵养这一下也给激得勃然大怒,倏地也站了起来,本想当头呵斥却到底忌惮对方身份,当下狠狠一甩手重重哼了一声,周围侍婢几时见过这等场景,顿时噼里啪啦地纷纷跪了一地。
“行了。”俞颂皱着眉扶了扶额头,也慢慢站起了身,一手扶住气得几乎颤抖的母亲,一手去拉秋纷,道:“好好的一家人吃个早膳,何必弄成这样。”
“一家人,呵。”秋纷冷嘲一声,随即一把拂开俞颂伸来拉住自己的手,道:“大清早的扰了老夫人兴致,当是晚辈的不对,老夫人慢用,晚辈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