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纷回到主屋之时,已是丑时过半,屋里点着一只轻盈烛火,俞颂只着了一身里衣靠在床边看着手上的几份军报,看见秋纷进了屋来,便起身将那军报折好放到一边,道:“上哪儿去了,折腾到这个时辰还不睡。”
秋纷也不马上答话,走到桌前将那烛火吹熄,一手将外袍脱了去,除了鞋袜,就着明暗交替的骤黑,直截踩着俞颂的大腿就摸索着上了床。
俞颂被他这等无赖举动惹得心中一阵好笑,趁着他一只脚还踏在自己腿上,抓着他的脚踝将他扯了过来面对面地坐在自己身上,兜头狠狠亲了一口。
秋纷这一下猝不及防,直被他堵了个七荤八素,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伸出两手勾住俞颂的脖子,道:“我去布置了一下暗翎,颂,明日咱们还俘之议并没给闵孜便宜,你得防着点儿历熵。”
俞颂挑起一边眉尾:“怎么?”
“你也知道,你来神玉郡的那日,历熵也在。”秋纷蹭着向前了一点,将自己整个儿埋进俞颂怀里,道:“他与你一样,也是为求秋水刃,而且他比你可张狂得多,他想让我跟他走。”
俞颂搂着秋纷的手微微一紧,眉心动了一动,一时沉yin。
秋纷叹了口气,从俞颂的身上下了来,钻进里侧的锦被里躺了下来,声音便带上了几分倦怠:“历熵跟你不一样,他是众星捧月惯了的盛气脾性,雷厉风行,偏偏此人并非一介莽夫,有谋有胆,冲动得可怕,我担心这联姻根本便非历熵诚心所愿,得提防他骤然翻脸才是。”
俞颂兀自靠在床头皱着眉想了半晌,这才也躺了下来,伸手将秋纷揽到怀里。
秋纷大抵也是折腾了一宿有些倦了,靠上俞颂的胸膛便有了些困意,含糊道:“胡桑郡没什么异动罢?”
俞颂“嗯”了一声,低头在秋纷额上轻轻一啄,粘腻了半晌,也轻轻叹了口气,道:“……秋,胡桑郡初战虽捷,但两相早已盯住咱们,许姜亭这代郡令无非是想让我们与闵孜两相牵制。此时若进取闵孜,则正是衬了两相之意,吞此偌大之国并非易事必耗我耀阳大量兵财,到时不消两相授意,鼎西自会趁虚南侵,若是措守不及,恐怕咱们打下这闵孜到头来却是白送给了封棘。吞取之战,时、运皆需万备,现下还未到时机。”
秋纷靠在他怀里,闭上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听完俞颂这话只是沉默了小半会儿,随即伸过一只手抱住了俞颂Jing壮的腰,道:“我知道,你决定就好,不早了,睡罢。”
次日下午,露水城县府主厅之内,两列长席摆好,耀阳与闵孜两方并列而入,分主客坐了定。
摩通宇以酒醉未醒为由并未列席,这一借故其实是巧妙地避嫌了耀阳与闵孜的私下商议,让双方大可毫无顾忌地讨价还价,但却让历熵心中有些微妙的忐忑。心念所及,便抬眼去望向对首的秋纷,那水眸却是淡淡一瞬,兴味索然地移开了目光。
众人方刚坐稳,俞颂便开口了:“熵殿下诚意既足,我耀阳与闵孜不日也将结姻亲之好,还俘之事咱们自是好商量,只是本侯心中尚有些疑问,还望熵殿下开解开解。”
历鸢尚未嫁入耀阳,俞颂自然不会傻到真个儿把历熵当亲家,此言一出,便是划出条件来了。
历熵早料到还俘一事必不简单,当下神色不变,道:“愿闻其详。”
“熵殿下手下这些部众身手当真不错,在拂辉城的时候,本侯差人请他们喝了几次茶,聊了聊……”俞颂略略一顿,Jing睿双眼平视着历熵,道:“听闻这劫粮之事乃是受高人点拨,据说此人神秘得很,兵士们都尊称他一声‘容先生’,不知熵殿下可有听说此事?”
历熵心中一凛。劫粮之事因是暗中谋划,这些兵士均是闵孜严挑细选而出的Jing锐,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这也是俞颂挟住这批降俘的原因。不过再是Jing勇也不过是最后执行的兵士罢了,容先生身份隐秘,自然不会抛头露面地亲自去指点布置,从来都是经由卢良传达,这些军士能偶然听说的最多只有这一个名字罢了,数百人中严刑拷问之下必有一二漏了嘴也属正常,却不知这容先生乃是自己手中最重的筹码之一,当是无论如何不可轻忽的。
“耀阳侯说笑了,”历熵摇了摇头,道:“手下人的事情,本王子不可能样样过问,这容先生……是从何而来呢。”
“哈,”俞颂向后一靠,轻轻笑了一声,“熵殿下,咱们明白人不说糊涂话。熵殿下也看到了,我耀阳跟摩lun打了数十年,一朝既为盟友,新仇旧恨便得通通抛却,任我俞家上下有多少人命冤魂葬送其手,今日也需得把酒言欢和乐共谋。闵孜将来可便是我耀阳侯夫人的娘家了,区区一个容先生,熵殿下竟也舍不得么?”
那“耀阳侯夫人”几字出口得却也自然爽快,一旁的秋纷轻轻蹙了一下眉。
历熵自始至终眼角视线不曾离过秋纷,自是将这一闪而过的不满看在眼里,唇角便忍不住轻轻勾了起来,道:“耀阳侯这话当真是冤枉本王子了,那……”话到一半,身边的卢良忽的小声在历熵耳边提醒了句什么,历熵先是纠起了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