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身子经一阵调养,总算无大碍了。这日,杜太尉要来请安,太皇太后恩准他携了家眷一同探望。
四月微风和煦,春色正好,太皇太后病后体虚,仍裹了厚厚狐狸毛长风裘。
“微臣携小女给太后请安!”杜太尉谦卑弓着身子。
太皇太后面带慈祥笑容抬了抬手:“坐吧,一家人客气什么。”目光却穿过杜太尉,落在他身后女子的脸上。
杜太尉见状,忙侧了半个身子向太后引荐:“微臣小女杜菀婷。”
杜菀婷落落大方请个安:“臣女参见太后,太后安康。”
太皇太后上下打量她一个来回,满意点头:“杜菀婷,莞尔娉婷,名如其人。坐哀家身边来。”
杜菀婷见父亲不阻挠,便小心翼翼在太后身旁落座。
太皇太后亲热拉她一双纤细小手,自家人一般问:“今年多大了?可有婚约?”
杜菀婷到底未出阁闺女,脸上发烧,声细如蚊:“回太皇太后,菀婷今年二八年华,未有婚约。”
太皇太后理了理她额前碎发,眼含笑意:“是个好孩子,别跟哀家这么生分了,就叫哀家姑婆吧。”
“是,姑婆。”菀婷低声应了。
彼时又一番闲聊,太皇太后不过再询问些家长里短闲话,杜太尉和杜菀婷不卑不亢一一作答。太皇太后知杜家一切如常,便放心了许多。
正聊着,门外太监又尖又细的嗓子响起:“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皇帝箫琪迈着朗朗步伐,已到太后跟前请了个安。他余光瞧见杜太尉,又看见太后身边的女子,露一个了然于心的表情。
这边杜菀婷养在深闺人未识,甚少见男人,而今一见身份崇高的皇帝,见他剑眉星目,相貌俊朗,低了头红着脸不敢再看箫琪。
杜太尉见场面尴尬,匆匆与太皇太后、箫琪道了别。
是太皇太后先发声:“杜太尉家女儿清秀可人,性格也乖巧,哀家很是心仪,皇帝看了可合意?”
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陈述。
“朕隔得远,没看清楚。”
“那么哀家就好好替你看了,替你决定了。”
箫琪被太皇太后一句话堵住喉咙,想来也是自寻的。不过,不管他说什么,太后主意已决,是不会罢休的。
“朕已心有所属。”只得拿出一个挡箭牌。
太皇太后摇头叹气:“好好的女人不爱,整天沉迷男色。你是皇帝,总得有子嗣,好来继承这万里江山。”当然,这继承人身上流淌的必定是她杜家血ye。
哪知箫琪反驳道:“朕所说的,是个女人。正是李郎中之女李沁颖。”
太皇太后嘴边笑容一丝丝减退:“如此,哀家要见见这位李沁颖,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让皇上疼在心间。”
箫琪离开天衡宫的时候,闷在胸口的一口气才缓缓嘘出。
太皇太后要他娶杜家女儿,麻烦不小。
对不住了,李郎中。
皇上的麻烦大,宁远王的麻烦也不小。
早起上朝的时候,白离铭一反常态,躲他远远。箫彻堆着笑脸靠近他,他偏又转个身不理不睬。箫彻索性豁出去脸皮,在朝堂上闹个大大的笑话,可旁人都笑了,唯独白离铭始终板着个脸,冷冰冰比地下的大理石还硬。去刑部的路上也不等他,一个人在前头走得飞快,箫彻去追他,他就忽而慢下来,等箫彻放慢速度,他又跑的比马都快。
一进门,自顾自扎进卷宗,也不管满屋子的灰尘,恨不得用书把自己埋起来。
箫彻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可人就是瞅都不瞅他一眼。本指望今天能好好嘲笑他一番,却把自己弄得凄惨。无奈,他清清嗓子放低姿态:“小白,昨夜是我不对,可我劝过你,你就是不听我的,喝的那么醉。”
见白离铭充耳不闻,箫彻挠挠头:“是我错了,我该带走你的,不该把你留在那儿,谁知道你看起来正儿八经,喝了酒却……”
白离铭恶狠狠赏他一记白眼。
箫彻吓得后半句话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其实……是我的恶作剧,其实你跟那小倌是清白的,其实什么都没发生,放心吧小白,你的处子身还在的!”
白离铭终于平静开口:“我当然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自己暗地乐了半晌,却一下被白离铭识破,箫彻好像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底。
“醉成那个样子,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那个Jing神。”
最初醒来的时候,看自己不着寸缕,身旁陌生小倌睡着,确实诧异。但仅仅一会儿,他便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某个人的“杰作”。
“就知道小白你聪明。”箫彻笑嘻嘻拍马屁,“那你又何必半天不理我。”
自己又何必不理他呢。他素来爱胡闹,也不是不晓得的。只是……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发现,箫彻并没有像自己看他那样看自己。于箫彻而言,他白离铭三个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