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嬷嬷是在此后的第三年去世的,那日叶落风清,一切归于尘土。她拉着冷月白的手,微笑着说:“年轻时候总想着外面肯定比家乡好,走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真是想念。其实故乡山好水好,那才是最美的地方。”她努力的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是徒然,最后只能合上了那双茫然希冀的眼睛。
冷月白觉得一瞬间全身冰冷,在这个世界好不容得到的一点温暖,又消失不见了。绿琴站在床边,帷幕在她脸上投下了深深的Yin影,看不见的表情看不见的悲伤。寂静的过思园,寂寞的人,寂寥的风景,仿佛从古到今,都是这样一尘不变。
冷宫中的生活总是那么单调乏味,日子一天天沉寂下去,冷月白也早已习惯了寂寞,更多的时间用来思考出去的路。或许是上苍终于肯施舍一点小小的怜悯,在过思园最小的一间荒废的屋子里,无意中掀开床板,冷月白竟发现了一条未打通的暗道。暗道很窄,只允许一人通过,尽头却是一具女子的骸骨,破烂的衣裳,依旧拿着一把小小铁铲的姿势,悲哀而壮烈。
当冷月白将暗道的事告诉绿琴的时候,两人相对无言的看着那黝黑的尽头,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却又偏偏那么遥远。
“大概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吧,看这衣裳的料子也是极好的。”绿琴如是说,表情平静,可是手却紧握成拳。“听说当初皇宫建成的时候,为防以后有变,当时的皇帝下令在皇宫内挖掘了数条可以通往外界的暗道。后新皇即位,又下令将那些暗道填上。想必这就是那时没有被堵死而遗留下来的,又被哪位妃子发现,于是动了打通暗道的心思,只是终未如愿。”
冷月白不禁苦笑,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出去的路,哪曾想竟是死路。“如果可以出去的话,老师愿意出去吗?”
“出去了又能怎样?外面早就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物是人非,我早已心灰意冷,还不如在这里死守一生。”
“那现在该怎么办?”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一条死路,但是生与死往往也只有一墙之隔。”绿琴回头看他,认真的问:“你想出去?”
“是。”
“你毕竟还是照延国的七皇子,身份尊崇,有一天你也许会走出冷宫,获得无上的地位,谈笑天下,可如果你从这里走了,便只是一个普通人。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害你失去了应有的荣耀生活吗?”
“与其在无尽的等待中浪费自己的时间,还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且走出冷宫也不过是从一个小牢笼进入另一个大牢笼而已,我要的是游历名山大川,自由自在的日子。爱我所爱,为我所为。”
绿琴的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冷月白看了看她,脸上有些哀悯的神色,韶华已渐渐失去,一个女子最灿烂的时光她却陷在了权欲的漩涡里,成为了这个皇宫众多悲剧中的一个。这条暗道看起来已经存在有些年月了,应该是经过了数年的努力才又绵延到了如许长度,冷宫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失意无望的妃嫔,不知有多少人曾在这个房间留下了希冀的种子,日复一日的小心挖掘着通往光明的出口,然后在无尽的焦虑和绝望中死去。
两人默默退了出去,只是有些东西,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转眼春去秋来,又是两年。
冷月白在园子里认真的弹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淡淡的琴音流淌,勾画出这个冬天唯一的温暖。在这个世界已经带了十二年,见过的人却还没有十二个。绿琴教授的东西他也学的七七八八了,加上前世的智慧和知识,比之绿琴,他已胜过良多。
冷宫中缺少笔墨纸砚,按他人来看,疯子是不需要舞文弄墨的,绿琴有时会帮一些不太得宠的妃子写一些书信,或者做两首曲子诗词来让他们博取皇帝的注意,从而换得自己需要的东西。年华萎落,连才华都慢慢凋零了,终有一天,绿琴再也无法写下令自己满意的诗词,唯一的骄傲都被剥夺了。冷月白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从容结过她手上的笔,安静的写下:“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绿琴看他良久,眼神中有震惊,欣喜和苦涩。
“我自十岁起就被人称作神童,所学之事比常人快了许多。现在觉得跟你相比,简直是庸才的卖弄。你现在才十二岁,无论是才学雅号还是处世为人,都已远胜于我。”绿琴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身后。
“大概是寂寞吧,他令我能一心一意。”冷月白淡淡的回答。
“自从发现那条密道开始,你的心就乱了,你想出去,对吗?”
“我不想被这个冷宫囚禁一辈子。”
“但是你还有一个皇子的身份。”
“你觉得还会有人记得我吗?我只是一个弃子罢了,一切只能靠自己去争取,我要出去。”
看着眼前这个坚定的孩子,绿琴思索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怀疑,”她缓缓开口“我不太相信重叠的巧合。你的母妃琳贵人是我平生少见的聪慧女子,虽然出生草莽,但见识胸襟都是极好的,我不相信她会不知道静妃要置他于死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