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营后,王守正连伤口也顾不得处理,草草在裹了条白毛巾,然后垂头丧气地到主帅面前等着挨训。好吧,他承认自己有点怂。
预料中劈头盖脸的斥责没有降临,他惶惶地抬头,见风历行正盯着烛火若有所思。光影交错的面孔上,是极不符合年纪的深沉神情。
王守正豁出去的道:“主帅,要打要罚随便你!末将认为自己没有做错,那妖人不除迟早会生出祸根。”
风历行赞同:“确实如此。”
王守正的底气更足了,气冲冲地问:“主帅,为何要阻止末将替天行道,莫非你对那妖人存有心思?”
“不知轻重!我们进城前曾有言在先,他又献上平南王的首级,你难道想置本帅于不仁不义之地?”
“人是末将要杀的,与主帅何干?即便回了京都,到了朝堂之上,末将就不信陛下会为了区区小事责怪。”王守正满脸不服气的表情。
风历行揉揉额头,常言武将缺心眼,他算是见识到了。
“世人只知你是本帅的人,你的兵是本帅的兵,你的杀意便是本帅的杀意。”
半晌,王守正恍然大悟:“是末将冲动了。”
风历行没好气地说:“知道错就快滚,下不为例,再乱来按军令处置。”
“多谢主帅!”王守正离去时,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扶住脑袋纳闷:莫非那秃驴的头是由铁打造的不成?
有件事是打赢仗后必须要做的,大办庆功宴。
尤其是出征以来捷报连连,将叛军杀得退了又退,不费一兵一卒收复广陵,冲着这些庆功宴就得大办特办。
宴会的首选之地,莫过于平南王府,处处富丽堂皇。尤其是摆放在正厅中的座椅,由纯金打造,铺垫天鹅绒软垫,扶手雕刻着麒麟腾云图案,可与龙椅媲美。
风历行就是坐在这样的座椅上。他卸下了铠甲,束起了发,轮廓鲜明。身披黑色大氅,贴身的简约银边长衫,与生俱来的贵气散发得淋漓尽致。
广陵郡守召来姬妾,闻乐起舞,旋转得像朵花似的。打赢了仗,是该放开胸怀豪饮高歌,场面相当热闹。
酒过三巡,王守正道:“末将向主帅敬酒,祝天命所归,福泽四海。”
风历行面露不悦,任由他高举着杯:“将军,酒可以多喝,话不能乱说。”
王守正本是不拘小节之人,几碗酒下肚,越发豪情冲天:“哈!不是末将借醉胡说,只怕在场的弟兄们也心知肚明,冰国未来天子,舍汝其谁?”
此话一出,立马得到附和。
众人皆知皇帝寡欲,沉迷炼药苦求长生之道,偌大的冰国也就三个皇子。
风历行排行老大,另外一个玩世不恭,还有一个……不提也罢。
风历行早见惯了阿谀奉承,心里虽是沾沾自喜,仍能把持住形态。他高举杯盏,一股作气地道:“天佑冰国。”
这下,其他人跟随他高呼口号,把刚才的话题给绕过去了。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突然出现了。
当笙歌步入正厅时,场面一下安静了,伴奏的乐声听来唐突。众人睁大眼睛,打量起这个传闻中妖媚惑主的男人。
“恭祝殿下大获全胜。”他十分真诚地说。
“多谢。”风历行回得十分勉强,又问:“你来此仅仅为了道贺?”
“非也,在下还送来了亲手酿造的美酒,以表对诸位英雄的敬意。”语落,罗汉两手各托酒缸,砰地一声重重放下。
笙歌还没有离开的意思,露出谄媚的笑脸:“人言可畏,还劳烦殿下回朝后多费唇舌,以还草民一个清白,亦不枉草民冒死打开城门。”
王守正当即呸了一声,这人摆明是来邀功的。
风历行先是恼了,随后又笑了:“好说。本帅早有耳闻,你虽为乐师,吹拉弹唱却是无一不Jing,今天是大好日子,为贺我军大胜,是否应献上一曲?”
不待笙歌回答,他又高声问:“在座诸位,是否也想听一听?”
主帅开了口,下属当然得表示支持。风历行暗自得意,冷眼看他如何收场。
笙歌颇感为难地推却,王守正跟着起哄:“莫非是瞧不起我们这些粗人,只肯唱给那狗贼听?”
“好吧,在下学艺不Jing,献丑了。”被赶鸭子上架的人说。
他清了清嗓,甩起长袖发声yin唱。
形神俱备,可是声音却如同被阉割的公鸡,五音不全,惨绝人寰。这不能怪笙歌,长年累月的酗酒,再好的嗓子也经不住茶毒。
真难为可以风历行泰然自若地听完一曲后,还道:“唱得果真是有声有色,可惜却意犹未尽,还有劳你继续为宴会助兴。来,本帅要与诸位把酒高歌,共享欢乐直至天明!”
众人欲哭无泪,惟有硬着头皮迎合。
笙歌望向意气风发的风历行,愣了好一会。
回过神来,拂袖盖住了眼,低低地道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