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监军正手持玄铁剑,带领一队铁甲兵冲入王府后院,指直院落中厢房吼:“妖人,速速出来受死!”
他很隆重地登场,可惜半晌都没有回应。
正当王守正想强行冲入之际,纱窗倏地亮起,罗汉魁梧的身躯背着光,面无表情地道:“将军星夜叨扰,有何贵干?”
“与你无关。”王守正啐了一口,道:“老夫今夜来是替天行道,凡是有人敢阻拦,格杀勿论!”
“确实无关,将军你随意吧。”
话虽如此,罗汉却把腰一叉,扎稳马步,像座山似的栋在眼前。
“让开!”王守正嚷嚷。
“腿麻。”罗汉依旧毫无表情。
眼前就要起了冲突,他家主子才慢悠悠地踱出房门,身穿微薄白色底衫,面带微笑。笙歌环绕了周遭一遍,很和气地问:“将军,我们不过有一面之缘,你这是替谁的天行谁的道?”
“你尽管受死便是!”王守正剑光一凛,直冲他而去。
笙歌换上委屈的神情,却不躲也不避,断水开石的玄铁剑在他眉心咫尺之外陡然停下。凌厉的剑气扑面,削落额前一截青丝。
罗汉用双掌夹住刀刃,说:“突然想起来了,他还欠我纹银五两,请问将军是否代还?”
笙歌气得打跌,指着他鼻子骂:“不就是买下你时少给了五两,用得着从八岁记到现在吗?”
“我还没算你利息呢!”
“好呀!那我们就来算算,你这些年吃了我多少粮食。养只猪都能生好几胎了,你连一个蛋都不会下。”
“那你养猪呀!”罗汉忿忿地道:“猪你喝得烂醉以后伺候你?还会经常让你吐得满身都是?会在你被男人干得连路都走不动以后扛你回家?”
被忽视了半天,忍无可忍的王守正怒声强调:“够了!老子是来杀人的!”
“好吧,将军请继续。”笙歌摊开手笑笑,伸出舌尖,滑过锃亮的剑刃。
看似挺顺眼的一个人,笑起来眼角上挑,流转出十二分的邪气。王守正只觉得浑身酥麻,仿佛被舔到的是自己心尖。持剑的手哆嗦一下:“住嘴!休得再胡言!”
“在下自知身卑命贱,可蝼蚁尚且偷生,将军要在下的命,也得说出个道理。”
王守正行军打仗在行,嘴却笨了点,只能憋出一句话来:“反正你要死。”
他记起今日所发生的事,更是坚定了这个念头。
今日午门前,严寒之中人头涌涌,城里百姓无论老幼都前来凑热闹。
曾经,平南王的家属及族人是何等威风,金车玉马,在广陵横行无忌,所有蚁民只能退避三舍,眼睁睁看他们招摇过市。如今,平南王兵败,九代荣华一朝丧尽,人上人已沦为阶下囚。
风历行不仅亲自监刑,更下令所有归顺朝廷的叛军一同观刑,意在杀猴儆鸡。
邢台上平南王族人面色如土,监斩台旁一众官员也好不哪去。惟独他,这场叛乱最应该伏法的罪魁祸首,竟自带了烧酒小菜,自得其乐的模样。
风历行看着他实在是碍眼,于是道:“大刑在即,你竟然还有如此闲情?”
“为何不?”笙歌瞟他一眼,头头是道的答:“在下对朝廷的忠心可昭日月,心中无愧,为何要战战兢兢?”
风历行气结,将用朱笔写上斩字的令箭丢过去:“既然如此,便由你行刑,也好让本帅及在场的人瞧瞧你的忠心!”
笙歌拾起令箭,应了声遵命。
午时三刻,他步上邢台,从怀里摸出把匕首来。
按住囚犯的头颅,以匕首抹颈,不深不浅的三分力道,割喉放血,动作极为流畅。受刑的人一时半会死不去,发出破碎的悲鸣声。
本该是一场大快人心的行刑,却变成了屠杀,邢台上的平南王一族五十七口人,绝望的神情被延长,怨霾久久不散。
剩最后一人,是位妙龄少女,花容失色却褪不去稚涩。笙歌似乎嫌她死得太慢,于是割喉后拉扯头发,逼她扬起下颚,伤口撕扯开。少女眸中映出此生最后一道颜色,绚烂血虹,喷溅行凶者满头满脸。
围观的妇孺被吓哭,胆子小的,更是昏死过去,
有人开始往台上掷杂物,然后场面一发不可收拾。穿着被染红的青衫,拭去脸上的血,笙歌抛下匕首,在一片咒骂声中,猖狂地仰天大笑。譬如来自炼狱的修罗,立在尸山血海之中,藐视苍生,以杀戮为乐。
此人不死,人心难安。
王守正出掌劈向罗汉,高声道:“谁砍下这妖孽的头,赏银百两!”
得了军令,铁甲兵迅速向笙歌进攻。罗汉虽力大无穷,但被王守正缠住脱不了身,眼见自己的主子要被乱刀砍死,他大喝一声,用额头撞上王守正的面门。顿时,两人眼冒金星,同时退了半步。
“都给本帅住手!”
风历行火速赶来,恰好正逢危急关头。
王守正被撞得昏昏沉沉头破血流,看了看毫发未损的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