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雪来袭,千千万万朵白絮随风怒放,乱了红尘。
彻夜纵酒,风历行头疼欲裂,哑声问了句:“你是谁?”
沾了满身风雪的人拔尖嗓门轰炸:“大殿下,奴才乃宫中太监王福,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传话的。”
风历行印象中是有这么一个人,问:“母后有何话传来?”
王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掀起帐帘,探头探脑地确定隔墙无耳后,方上前压低声线:“自从您出征以来,陛下的病越来越重,听闻还咳了血,这次恐怕…恐怕是……”
下面的话王福不再敢讲,于风历行却是兜头冷水,将昨夜遗留的三分醉意冲了个干净。他匆匆起身,手忙脚乱地穿戴整齐后,却怔怔地立在脸盆前发呆。过了好一阵,牙关紧咬,随手抄起兵器架上的红缨枪。
王福在他身后小跑,一路说明情况:“如今宫里人心惶惶,陛下已多日没有上朝,除了国师外不见任何人。二殿下四处走动招揽藩王朝臣,三殿下的母妃秘密召见其父兵部尚书,宫中虽还是皇后娘娘主事,但若有人要趁机作乱,后果可不堪设想。”
“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回去。”
风历行说罢,解开缰绳,将自己的坐骑牵出马厩。
王福一看比自己还高半截的骏马,面露难色:“大殿下,老奴来时所乘的车架还停在营外。”
“你先去找王守正,传我命令,让他全权处理接管广陵之事宜,然后连同大军原地待命。”风历行将兵符与帅印抛过去。
他选择山野小道离开广陵,快马加鞭,恨不得背上生出翅膀来。
天地是一片苍茫,老远看到有人站在峡道中央,衣袂迎风飞扬。
风历行无处可避,硬是扯住了缰绳,跨下坐骑长长嘶鸣一声,高举前蹄,险些将他颠下地去。
风历行气急,扬手就是一鞭:“滚开!”
相较于他恶狠狠的神色,笙歌淡然得多,指尖拭去眼睑下的血痕,问:“看殿下神色匆忙,走的又是无人小径,想必是急赶回宫,不知可否带草民一同上路?”
风历行被挑起好奇心,居高临下地等待理由。
“前些日子在下夜观星相,只见苍穹渺渺,河汉茫茫,惟独东南面紫微星与太微星光芒疲弱,几乎难以寻到影踪。另外其余三颗伴星太白、荧惑、镇星轨迹偏离。”
“原来你还会观星。”此话明显贬多于褒。
“过奖。”笙歌眉头也不皱地继续:“据天象显示,帝星随时可能陨落,其余伴星作动不安,殿下此去恐怕是凶险难测。”
风历行听后眯起眼,试探道:“既然明知凶险,还为何要随本帅上路?”
笙歌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赶去面见陛下,表明归顺之意,如若赶不上,也该拥立新皇,以求赦免犯上作乱之罪。”
风历行盯着他,目光锐利,仿佛想在他脸上戳出两个洞来。良久后,才趾高气扬道:“你有本事就跟上来。”
所骑的马,乃是出征前皇帝所赐,作为是十八岁生辰贺礼。马身遍体通黑如炭,鬓毛更是黑得发亮,脚蹄却呈白色,故而得名“四蹄踏雪”,可日行八百里。如此良驹,自然非同寻常,风历行一夹马肚,便如疾风掠过,飞快地不见了踪影。
罗汉将马牵到笙歌跟前,说:“我们也赶紧上路吧。”
“不急。”笙歌扶住他肩膀跨上马背,拿起酒囊问:“天冷,要不要喝口酒暖暖身子?”
罗汉摇头,看着他脸上仍在渗血的伤口,难得本份的牵马。
笙歌拍了拍他的脑袋,轻笑一声:“出发。”
两个人,两匹马,饮一口烧酒,再看一看风景。
天苍苍,野茫茫,虽然甚是惬意,但笙歌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我的亲亲罗汉,唱首曲子给你主子听听如何?”
罗汉知他一沾酒就要发疯,面无表情地答:“不会。”
“无妨,无妨。”笙歌拍了拍他圆润的光头,不过这次力气大得多:“我教你唱便是,听好了,我唱一句你跟着唱一句。”
罗汉冷哼,任由他撒疯。
笙歌在马上边颠簸边唱,唱得开心了,也不理罗汉有没有吭声,不时用巴掌拍打他的脑袋,权当自己为自己打拍子。
此时若王守正在场,怕且会明白铁头功是如何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