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悠然自得地赶路,转眼已近黄昏。
“你看前面。”罗汉停住脚说。
笙歌半醉半醒地抬起眼,咧开了嘴:“料不到殿下是这般体贴入微,特意在此等候,实在让草民受宠若惊。”
风历行挨在枯树旁休憩,恨恨地剐了他们一眼。
他心急如焚赶路,很快冲出了广陵几十里开外。眼见笙歌和没跟上来,心里还有些失望。原想找个偏僻的地方,悄悄将两人除掉。
后来,他发现自己犯了错,大雪封山万物萧条,想寻碗干净的水都难。
在严寒的气候赶路,体力消耗得颇多,已是饥渴难耐。他平日前呼后拥奴仆无数,自然不懂人间疾苦,如今落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困境。
风历行仍懊恼之际,笙歌却道出了他心底的话:“哎呀,肚子好饿啊。”
他然后摇摇欲坠下了马,一屁股坐在石块上:“环境不错,喂,那个正在栓马的奴才,赶紧过来好生伺候你主子用餐。”
罗汉甩开缰绳,三两步跨上前,掏出烧饼塞住他的嘴。
“吃死你个吃货!”
吃货瞪大眼睛,干巴巴的烧饼堵在咽喉,险些被噎死。
罗汉见他喘不上气来,又摘下水袋咕嘟咕嘟地给笙歌灌进去。烧饼好不容易咽进去了,可他的主子被呛得面色涨红,果真是伺候得非常到位。
“咳咳!你…你……”笙歌拍着胸口顺平了气开骂:“你敢谋害自己的主子!当心以后娶不到老婆,娶了也生不出儿子,生了也是个没屁眼的,就算有屁眼也被人压在床上干翻。”
罗汉冷笑一声:“就知道这是你的心愿,得了,下辈子投胎来当我儿子,保证把将调教成最yIn荡的小倌,天天被人压在床上干翻。”
笙歌气得冒烟:“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买下你这个贱人。”
“你不只眼瞎,你还是无赖,五两银子到底什么时候还?”
“一头撞死我立马烧给你!”
“呸,……”
等这场架吵完,天色都暗下来了。
先走一步的风历行折返,清了清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具威严:“我要买你们的水和干粮,多少钱?”
“一万两。”笙歌说完还特意加上两个字:“黄金。”
风历行发怒:“你这是坐地起价!”
“是又如何?”
罗汉最见不得他这副得瑟样,说:“买我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黄金。”
笙歌指着他鼻子:“滚一边去,你连人都是我的,拿什么去卖。”
“十两卖身钱你只给了五两,我至少有一半是自由之身。”
“那行,你把自己劈开两边,一半留下一半滚吧。”
见这俩人又有开始掐架的苗头,风历行赶紧道:“先把水和干粮拿来,钱日后会叫人给你。”
“不成,殿下要是赖账我找谁去,恐怕是告官也无用。”笙歌说。
“那你想如何?莫非是要我打欠条?”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好我好大家好。”
风历行的眼睛几乎喷出了火,枪头直指向他:“竟敢戏弄我,找死!”
笙歌往后罗汉背后一躲:“殿下息怒,买卖不成仁义在。”
风历行哪里有心情跟他谈仁义,正想发难,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笙歌憋住笑,怪声怪气地道:“罢了罢了,我还能不相信殿下么,天冷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罗汉,快拿干粮给殿下。”
“不必。”
风历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身,留了个后脑勺供两人瞻仰。
目前实在不适宜动武硬拼,为了尽快回宫,保存体力才是上上之策。谁也不放眼里的冰国大皇子,第一次学会了隐忍。
夜半时分,狂风骤起,刮落了枯树上的积雪。
风历行乍醒,先映入眼帘的是笙歌的脸庞,近在咫尺。火堆冉冉燃烧,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嚎,荒山野岭的,气氛是道不出的诡异。
“殿下醒了啊。”先开口的是笙歌,送上水和干粮。
风历行没接,咬牙,撇过了脸。
笙歌笑了,声线如靡靡细雨,像哄着倔强的孩子:“吃吧,天亮了好上路。”
明明昧昧的火光中,风历行犹豫了很久,终是接了过去。
他是饿急了,低头,一言不发地猛啃。听到轻不可闻的叹息,有人在喃喃自语:“你既没问过别人要,又怎会知道别人不给呢……”
风历行竖起耳朵,想听得再真切些,却没有了下文。
天亮后,三人同行赶路,那主仆两人像呱噪的麻雀,时不时地拌嘴吵闹,倒是风历行始终沉默寡言。
直至晌午,风历行破天荒地对笙歌说:“你先走。”
笙歌闻言,看了看眼前延伸的峡道,一边是陡峭崖壁,一边是万丈深渊,果然是锻炼胆量,送命找死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