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一直举行到半夜。月上西枝时,白钦才觉得夜里的一点寒意,起身同众位大臣调笑一番,就先回宫休息了。皇上一走,百官们自然也各自寻些借口,三三两两的散了,最后只留下几个兴致还高的大臣,互相罚酒作乐。
白岘被炎烟占了一卦,说今晚会有灾祸,心里自然也七上八下的。后来想着索性在这里坐一晚,附近人多,光线也亮,就不用那么担惊受怕。可谁知北皇刚走不久,老将军韩阔却发话了。
“时辰不早了,五殿下该回去了吧。”
韩阔在战场杀敌无数,浑身上下都是威严的气质。白岘面对他,没来由的怕,只有腆着脸道,“我不困,喝喝酒,坐坐再回。”厚着脸皮就要去给韩阔倒酒。
“哼!”韩阔冷哼一声,一双眼睛像剑一样,望着他,道“殿下还是早些回紫薇殿,莫非要末将送不成?”
白岘吃了个闭门羹,他一直觉得这老将军对自己冷眼相待,像是极其不喜欢自己。只好偏过头,向身边的炎烟求救。
炎烟一人喝酒怡然自得,见白岘用这小兽般的眼神望着自己,水汪汪的,不由心中一热,端起酒杯正准备说话,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打断了。回头看,正是一直待在角落里的白屿。
“我送你回去。”太子白屿不知何时站到白岘身后,伸出手,也不管白岘是否乐意,一顿拽起就将人拉走了。
“呜,你放手!”白岘大声骂着混蛋,一边挣扎一边踢前面的人,反而被更紧的拽着。
一直到了偏殿人少的地方,白屿才停下了,回过头看着他,手却不放。
“早些回去,外面天寒。”他道,语气却出奇的温柔。大概是喝了许多酒,呵出来的一口暖气里都是醉醺醺的味道。两人认识那么久,说过几次话却每次都势拔弩张。今天突然这样平和的态度,倒让白岘有些难以适从。
“你不用怕。”白屿又突然道,缓缓将紧紧拽着的手分开,“母后不会伤你,在这宫中,没人能伤你。”
白岘不语。的确,当炎烟说自己今晚有灾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皇后莫莜。现在被白屿一下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莫莜是白屿的生母,自己这样揣测对方的母亲,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白屿让两个宫娥在前面带路,向紫薇宫去。白岘得了话安下心,也跟着乖乖的回去。
皇宫里静悄悄的,两人身前身后跟了许多侍卫和下从,却连咳嗽声都没有。沿路的屋檐房梁上都挂着灯笼,前面两名引路的小太监也提着小玻璃盏,一路过去都照的通亮。白岘渐渐的也就失了担忧之心。
到了紫薇殿门前时,殿里已出来好些人迎着。太子把人送到地方,殿门都没进就走了。
白岘进宫几天,白日里陪着皇帝各处闲逛,夜里又参加宴席。现在回来骨头都抽了一样,随意让下人摆弄收拾。等到床上更是刚沾到枕头,就睡过去了。
夜里,朦朦胧胧的。白岘本是睡得极深,却又突然醒了过来。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却看到窗边站着一个模模糊的黑色人影,借月光看过去,不知是人是鬼。白岘吓得瞬时清醒过来,忙想叫,那黑影却飘过来在他肩头一拍,昏死过去。
第二日
御书房中,一左一右两个人坐在最中间。左边的自然是北朝皇帝,白钦。而右边的人却是一个女子,自古御书房是朝中议事重地,女人是不能进去的,而她却坐在主座上,这拿着奏折翻阅的女子,正是北朝皇后,莫莜。两人下面也站了两排大臣,同样是一左一右,经纬分明。左边北皇底下的是韩阔带着,右边皇后队伍第一个却是太子白屿。
北皇面色铁青,他手里拿着几本折子,都是关于白岘的。说五皇子突然开窍实在蹊跷,怕是别国派来的假冒jian细。莫莜更是冷冷一句,“若是jian细,怕要千刀万剐,早日处死了好。”气得北皇更是咬牙切齿。
“岘儿脚上有块海棠花的胎记,怎会有错!”北皇冷声道,一把将奏折砸到地上。他狠狠的望着旁边的女人,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是她。可惜却动不了手。
莫莜笑着,语气里全是讽刺和嫉妒,“海棠花!海棠花!好啊!好!”她脸上擦着胭脂水粉,掩去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只让人觉得明艳动人。美丽的面孔,却用一种发狠的表情说道,“又是这海棠花!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喜欢这海棠花!”
北皇见他这样生气,反而心中更宽慰了,“我就是喜欢这海棠!这辈子就只喜欢海棠!”
一句话刺得莫莜心早就碎了,眼睛里一股热泪滚动,想哭,却在众臣面前不能哭出来。硬生生的忍在眼眶里。对啊,这天下谁不知道北皇喜欢海棠,喜欢那个海棠花里遇见的女子。她嫉妒,嫉妒到恨不得将这天下的海棠花砍尽。
“娘娘,娘娘…”
皇后这边站着的一个大臣轻轻出声提醒,莫莜才突然回过神,知道自己失态了。又重新变做那个高傲的一国之母,“屿儿,那白岘脚上的胎记是真的?”
白屿上前一步,拱手道,“回母后,儿臣看过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