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触天楼上待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正是夕阳西下,白岘一人站在观风坊上往阁顶望,正望见太子站在触天楼上,认真的注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远处的余晖铺面而来,在他的两抹青鬓上渲染出耀眼的光晕。
“殿下今日过得可好?”白岘看得出神时,一个老人从坊下转上来,正是之前陪着白屿去上香的那个宝石蓝袍的僧人,不知何时已不陪白屿,站到自己身后。
白岘忙收回视线,笑道,“醉酒大师给在下讲得许多,实在是受益匪浅。”
“殿下谦虚了。”僧人走到白岘身边,也像他一样依在栏杆上,一同往远处望,道“小徒岩习,是太子殿下的入教法师。”
白岘拱手回礼,道,“原来是岩习大师,失礼了。”
岩习笑了笑,花白的大胡子将嘴巴掩住,将白岘托起来,“天恩教一众都是同样的教徒,哪有什么大师。那些悟道的便自称弟子,没悟道的就叫小徒。”又向白岘问,“殿下离开北朝已有十载了,不知北朝可像记忆里那般?”
白岘自己从没来过北朝,自然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十年早已荏苒许多事物,哪能再像小时候那般。”
岩习微笑不语,望着远处彩霞包裹下,最后一抹夕阳沉入云海之中。
“殿下出事那日,七仙宫又一颗星落了。”岩习突然说道,眼神却依旧望着前方。
白岘心一紧,不知道这老僧到底要说什么。他说的自己出事那天,想来应该是自己落在墨山上的那一日,只静下心安静听他继续说。
岩习望着远方继续道,“殿下说的是,时光荏苒,唉。“
”这几十年,我日日观星,看着七仙宫里七颗上星先后已落了四颗,另外两颗也暗淡无光,唯有象征天恩君的主星却突然亮了。”老人缓缓回过头望向白岘,道“殿下可知,要变天了…”
“大师…”白岘看着老人,见那一双眼里竟像是有泪痕一样,闪闪发光。
老人从胸前取出一个透明的水晶小瓶子放到白岘手里,道:“这是当年神魔大战后留下的一滴血,也不知是哪位上仙落下的,现在留在老朽身上,也只能做个祭坛贡品,并无实用,殿下请将它拿去,他日说不定能用上。”
白岘望着那透明小瓶子,里面有一滴鲜红色血ye,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瓶子里左右乱转着。瓶子到了自己手里时,那滴血又停了下来。白岘知道这东西不是凡物,又听老人说是上仙的血ye,忙握紧它,道“大师,在下怕自己没有大师想得那样,能有多少本事。”不用说救人了,现在自己一条命都有一半在别人手里拽着。
岩习望着他,笑着问道,“殿下可知道岩习苦修多年为何还自称小徒,没有悟道吗?”
白岘摇摇头,“不知。”
“小徒已清俢几十年,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听到颂经声时,便痴迷传教。从此就只求得自己心中一片宁静,只想超出凡尘,不再顾及世事。”老人缓缓的讲,长长的白须随着嘴唇一同抖动。“直到后来小徒的父母双双过世,得知消息时,小徒还跪在神像前念经。我绝食半月,企图用自己rou体之痛忘却Jing神的痛。最后奄奄一息时才突然明白,出生之时我便已踏入凡尘,却可笑的追求如何踏出凡尘。却不知站在人世间,早已纠缠深重,难以分清。”岩习抬起头望向触天阁。
白屿还站在那里,眼神深邃,那么高的地方,不知能望到多远。
“小徒眼中的,是天下的天恩教徒,太子殿下眼里的,却是天下百姓啊。”
白岘默默不语,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梦中的,现实中的。他像是明白了岩习要说什么,又像是不不懂。只顺着目光,望向高处的那个人。将那个小血瓶放入怀中。
岩习又立了一会,悄然走了。白岘一人望着天边云彩,颜色随着光线瞬息万变,静静站着,直到入夜降雾,被几个小童请走。
同白屿在触天阁用了一顿斋饭,便又浩浩荡荡的回了来时的住处,睡了一晚。
夜里白岘躺在床上,又将那水晶小瓶取出来在眼前仔细的端详着。小血滴悬浮着,发出红色的微光。是谁的血呢,白岘想。在他的右手,袖子盖住的手腕上,也发出柔和的白色微光。
第二日行过早礼,一行人又开始赶路了,白屿向萱城太守要了两辆马车,塞了好些日常用品。接着的十来天时时刻刻都要待在车上,一路马不停蹄的往燕都赶去。
白岘每天窝在车上,白天里看珍珠那几本医书。夜里有时候会掀开帘子往外望。外面几个侍卫升着篝火守夜,头顶上是一片星光斑驳,望着望着便会睡去。
前几日除了下车小解,白屿是不会让他离开马车的。后来离燕都越来越近了,马车停下休息时也会允许他下车四处走动。这种时候当然是弥足珍贵的,趁着这种时候赶紧伸展自己四肢。
白岘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心慌,皇宫他没去过,不过以前听书没少听过皇宫秘史。南朝的说书人当然是一个劲的讲北朝皇帝如何昏庸无道,生活如何yIn溃不堪。白岘就曾听过一个北朝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