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岁月可以说流逝飞快,却也漫长得枯寂难耐,不知不觉间,年节就在宫人的忙忙碌碌中而过,没过多久,气象渐渐显露出春意。冬,过去了……
毓华宫中,宫人们仍旧出出入入,然而没有一人面带欢颜,宫内弥漫着一股低沉沉的死气,消沉得压抑。
庆祥端着一碗药,穿过园子,迈入内殿时放轻了脚步,怕惊了里边的人。进入卧室,把药放在桌案上,走至床边,隔着织锦的纱帘,庆祥小心道:“殿下,该吃药了。”
帘内良久都无人应答,庆祥以为殿下还睡着,就想撩开帘子唤他起来吃药,毕竟太医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能出差错的,也就顾不上什么逾矩了。
然,里边忽听一道声音,仍旧冷淡无波,却掩饰不了缠绵病榻的憔悴:“拿下去吧。”
“殿下,御医说这药万不能停了,殿下的病情若不好好医治,会落下病根,郁结心脉啊!”庆祥一脸焦急。
帘内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示意庆祥退下。庆祥没法,只能端着碗出去,再想办法。
轩望着帐顶,眼神飘忽,脸色苍白。那一日明明自己还在不归山中,醒来之时却发觉已经躺在毓华宫的寝室内。
转眼间,曾经还在眼前的人,从这个世间永远地消失,经历过生死看淡轮回的轩本不该有什么悲切,因为他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心中纠缠不去的悲苦悔恨又是怎么一回事。
若说悔恨,轩一遍遍地想,当初如果没有任性地离开,一夜不归,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原来最终葬送了傅沧性命的人,是自己!
然而这世间没有如果,再多的如果,只是把人深深纠缠于悔恨中,无法自拔。可是此时的轩并没有想通如此简单的道理,所谓的当局者迷就是这个样子吧!
从隆冬到现在三月初,来来去去两个多月,药开了无数,可是最终真正吃下去的还不足四分之一,再加上轩心绪难平,郁结于心,小小的病也越拖越重。
不是轩想要作践自己,而是人在为情所累,想不开的时候,意志消沉,再聪明绝顶,坚强执着的人都会一蹶不振,而那些常人无法匹敌的强者尤为甚!
美丽的脸庞失去了往昔的红润,苍白瘦弱,眉眼间纠缠着深深的愁,就连午夜梦回,纠葛的心绪也无法得到短暂的平复,反而因为一次次的梦魇,折磨得更加憔悴。
一人端着药碗,久久站在门前,手伸出去好多次,都未能下定决心推开眼前的门,男子不禁自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深吸一口气,他郑重地推门而入。
北宫磬觉得可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如此胆怯,竟会因为一个孩子躲了两月,如今还要鼓起勇气才能慎重迈入毓华宫?这不像以前的自己!
内室里悄静无声,北宫磬撩开纱帐,束在钩子上,坐在床沿边。床上之人苍白着脸,病容萦绕眉目间,即使闭着双眼,那股愁容仍向风一样迎面晃了北宫磬的神。自从他深夜出逃,一晃三个多月,原本的风采神气如今竟成了这样。北宫磬长叹一声,自己这回又是深深伤了他,就像八年前一样,把血淋淋的事实毫不掩饰地摆在这个孩子的面前,全然不顾他是否接受得了。
过去,伤他至深,这人离开他一去八年,如今又会是什么?自己本想一点点修补和这孩子之间残破的感情,而今,一切似乎都晚了……伤疤再次被撕开,越裂越大……
北宫磬伸手抚上羸弱的脸庞,谁知,还未碰到,床上之人偏了偏头,让手落了个空。
“凰儿……”北宫磬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什么,只是放柔了话语,“凰儿,吃药了。”
但是轩没有反应。
北宫磬没办法,知道这样拖下去也没有用,就抱起轩的身子,把碗凑近轩的唇,强制给他灌下去。可是轩紧闭着牙关,药洒了好多,北宫磬一怒之下摔碗,道:“别再折磨自己!你有什么怨恨通通说出来,朕要告诉你,朕的决定没人可以违抗!你也不行!那个竫国乱党死不足惜!朕对他痛下杀手,不仅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你好!那人满口谎言,你不该相信他!”
轩嘴角冷笑浮现,刺痛了北宫磬的眼,他睁开眼,眼中浓浓的不屑,道:“在你眼中,无人可信,我不是你,别用你的说辞污了我的耳。”
“朕没你说的那么不堪!竫国裂我江山,企图窃朕军机,这样的乱党怎可信!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你是朕的皇九子,理应站在朕一边!”
“皇九子?哈哈哈……”轩从未在北宫磬面前笑得这么大声,似乎北宫磬方才是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罢了,“你忘了,我可是杀父弑兄的叛上之人,不是你的儿子!!!”
北宫磬莫名松开了抱着轩的手,满脸的震惊,随后痛心和悔意布满眼内,“你说什么?!”
轩挣扎着坐起,眼睛看着北宫磬,口中一字字道:“若此子是女娃,必是亡国灭种的妖物,若是男孩,则是杀父弑兄的叛上之人!”
这正是十五年前国师登坛作法得到的上天预警,始作俑者便是北宫磬!为除轩氏一族,不惜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