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内殿中的灯很早就熄了。然而,夜深了,轩仍旧全无睡意,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意识比之白天更加清楚。
他的思绪飞得很远,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前生的今世的……但想得最多的,还是两个月前在不归山中自此长眠不醒的男子。
那份愧疚,伤感总是不断纠缠着他,让他的心不断地自责着。
悄寂的内殿中忽然吹进几缕风,室内的纱帘扬起一角,又很快恢复平静。
轩只感到透进纱帘内的一丝风轻拂过自己的脸颊,轻柔得仿若不存在,但那种划开沉闷透射而来的舒缓却毫无察觉地渗入心扉。
“没睡?”黑暗中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在床边响起,这个莫名出现的声音如此意外,惊得轩一愣。
睁开眼,只见纱帘不知何时被人束在钩上,旁边站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究竟站了多久,只是似乎一直看着轩,黑暗中,看不真切,就连人影也是模糊一片。
这人为何会来这儿?但还来不及多想,寒罹拉过轩,用自己的披风裹好只穿了件内衫的轩,抱起他,跃出房门,接着一下飞掠至屋顶,踏着晚风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而去。
轩起先挣脱禁锢,然,那人的声音被风吹进耳来:“既然睡不着便带你出去走走。”说着更加抱紧了轩,让他无从逃脱。
寒罹绝顶的轻功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却是来去自如,身形之快连暗处的守卫都毫无察觉,只觉一阵清风拂过,连个人影都未见到。
一晃神之间,当寒罹落在某处至高点时,轩才发觉自己竟然从被他带着穿过大半个皇宫,来到了瑶仙台。
瑶仙台可以说是皇宫中最高的地方,且修筑得很险,站在台上往下看,光是看那垂直的坡度和支撑台面的石柱,就能让普通人软了脚,所以这处观景圣地平日来的人并不多。
寒罹小心地把轩放在台中央,自己也随意地坐在他的身边。高台上的风比下边大得多,且现在虽是春天,但夜晚的凉意仍旧刺骨。
整片皇宫尽收眼底,但除了远处的点点残灯,现下时节的夜晚景致真的没什么好看的。轩不解地看着旁边似乎很惬意的人,眼中疑惑。
寒罹轻笑出声,指着夜幕苍穹道:“看星。”轩顺着他的手指一直看上去,可今晚气象本就好,天上灰蒙蒙的,随处可见乌云,哪来的星星?!
“别不信,仔细看。”寒罹的语气很认真,并非是在开玩笑。轩抬头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不知道对方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看得眼睛开始酸涩也没见天上一颗星,轩正想放弃,却见远处天边有银蓝色的光点在闪动,莫非真的有星星?
那光点从一颗变为两颗,逐渐散开,且越来越大,似乎正朝这边而来。轩不敢置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不一会儿,天边的银蓝色悠悠而来,轩方才看清,这哪是什么星星,分明是十来只夜光蝶。
不知何处来的蝴蝶翩跹着银蓝色的翅膀轻盈地在夜色中围绕着瑶仙台上的两人起舞,翅膀薄而透明,带着美丽的光辉,像是无边夜幕中点点的希望照亮了脆弱的心。
一只大胆的蝴蝶飞至轩的手上,扑闪着翅膀,轩轻轻触上它的翅膀,触感就好比是上好的丝织品,滑而带着凉意,好似溪水流过指尖。
“这是逝雪蝶,怎样,本座没骗你吧!本座说有‘星星’就有‘星星’,嗯?”
轩玩着那只蝴蝶,道:“你大半夜来就为了这个?”
寒罹银质的面具在夜光蝶的星辉下折射出金属的质感,只听他悠悠说道:“本座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
“什么?”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寒罹的声音深沉悠远,他并不多做解释,有些话不必说得太过透彻,而轩这样聪慧的人,寒罹相信他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轩蹙眉。
寒罹知道他懂了,道:“本座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所谓人定胜天或许是古人一时狂妄之语,但不无道理,就像今夜无月无星,然而只要有心,就能看到。”
轩神色复杂地看着身旁的人,最终道:“那日你分明已经知道……”
寒罹也不否认:“是,本座去过那山洞,他早已断气。”
难怪当日离开时,他会对自己说那番话。
想到傅沧横死,轩不知不觉间又晃了深思。寒罹看清了他眼中极力在外人面前掩饰的脆弱伤痛,心中哀叹一声,看来这心伤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去的,来日方长吧。
看看差不多了,寒罹揽过轩,从高高的瑶仙台上纵下,丝毫不介意那骇人的高度,轻松点着一棵松柏的顶端稍稍借力,穿过广阔的皇宫建筑群,悄无声息地落在毓华宫的园子内。
借着园子旁边花廊上的几盏宫灯折射出的光亮,轩抬头就瞧见面前的大树。
红若焰火,肆意燃烧,那种膨胀的热烈深深充斥着整个空间,整片花冠恍若隔世腾飞的火中凤凰,羽翼带着炫目美丽的火光,在夜幕中周围似乎萦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