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锦堂来说,地释魔主这个名号有些掉价。只因为那些愚昧百姓以真神天为信仰,不得不让当初在天地圣战中与真神天平分秋色的锦堂顶着魔鬼的头衔轮回至今。他的恶趣味是与身居来的,经过几世轮回洗礼依然本色常在。就像他喜欢给自己的“东西”亲手刺上负魔纹身,喜欢在唬人的面具上点缀绚丽夺目的七彩凤凰尾羽,喜欢用所有的时间去做所有符合他恶魔形象的事儿;他喜欢在燃着袅袅黑麝香的卧房里逗弄他的南丝鸟,他喜欢躺在美人榻上给花瓷缸里的琥锦鱼喂地狱蝶。。。而所有藏着他嘴角微微挂起邪笑的喜欢中,只有千岚是他横古的伤,如果要为这伤计算个深度,那他该就此立个铭碑,字提:奠绝此之爱永恒。
他打着哈欠,睡意朦胧中习惯看一眼天道书映照的地暌镜上夏小羽潦草的签字迹,然后浅浅梦去。对所谓歹毒狠辣趁火打劫早已信手拈来习以为常乃至麻木的他,能偶尔这么握着千岚的手在月上柳梢头时小憩片刻,便是他悠悠宁静炅灿着光芒的天堂了。而他只消扮着狰狞可怖的嘴脸在昏暗Yin冷的地释魔宫里继续作他的地释魔主,就能一直留着千岚在身边,即使明知伤害夏小羽的这一世,会让千岚再恨上自己千倍万倍。
方才还趴在胸前摇着尾巴的负魔纹身循着主人的脉络,游去被锦堂握着的这只手臂上,欢愉地吐了吐信子,远远看就像描在皮肤上的单线年画。千岚依偎在锦堂的床边,眼底会因他睡得天真香甜而流露出一抹淡淡情动,但他不会让他察觉,他和他在感情上自虐成性的儿子一样,只懂用憋屈在心里的怨怼来折磨爱着他的人,孤自神伤。远在替子博挡下那杯毒酒时他就该命矣,这么死他是光荣是骄傲是万世景仰,可锦堂偏偏就于他动了心,用自己的一寸神脉换得他不死之身。于是,他亲眼看着他的妻儿被发配异世,他亲眼看着自己曾拼死保护的人如何城府社稷江山,他亲眼看着一出又一出悲剧把这太平盛世打磨包装得异彩纷呈,他亲眼看着。。。。。。然后恨着让他这么亲眼看着的锦堂,却从不离开。
故事的最后,夏子博用最卑鄙的方式来惩罚千岚的苟且偷生。君王的结局,莫过于青史永垂,所有给他生命带来污点的人儿,他都不曾轻言放过。即使要归天了,也还是会为自己的荣耀谋划一个未来,夏子博在这方面远比他的父亲出色得多。他亲手为千岚准备的荼毒阿,陪上了身为若陵王所有的尊严,他让所有的人臣服在自己的脚下,却不得不用死来让千岚永远属于他,这是如何令一个被冠着高衔的英明君主颜面扫地的过往。国王爱着一个只爱自己亲妹妹的男人——说起来就觉得可笑,可这可笑的事是夏子博用半辈子都愈合不了的疤。他下定决心要让所有人都恨他,在他仍旧活着,而他却故往的未来。于是,这成了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只求恨绵延的龌龊行径。
千世轮回华裳褪尽,若不是千岚,锦堂会觉得这Yin谋幼稚得滑稽。他只需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地给这出悲剧再添点戏剧性的绚丽布景,对得起真神天送给他的名号。而本该不值一提渺小如沙的夏子博,因为爱着千岚,变成横在那历史长廊里永远越不去的山。以至于面对夏小羽的来临,他始终打不起Jing神也提不起兴趣去蹂躏破坏,任由底下的小厮们胡作非为打发着度日。为了千岚,他对夏小羽做的最卑劣的事莫过于遮去一颗启明星的光芒,让他暂时迷失夜晚前进的方向。可天晓得,千岚那单纯的傻儿子,在拘泥爱恨情仇因果报应这方面绝对是有过之无不及的,天赐皇释解不过是真神天用来控制人心的小小手段,却不料把这傻小子耍得团团转,倒是省去他手下留情的借口,随这小子如何折腾来又被折腾去,把一方角落拾掇得鸡犬不宁。
嗨,你要我堂堂地释魔主如何低声下气。人前显摆固然是要,但这等小打小闹远提不及要去陷害谁阿。什么叫命令你当着小羽的面毁了八番呀,明知道你回头又会偷偷的帮着把人放了,你该明白让你动手就是我放过夏小羽了,不闹了,乖乖待在梁春邬种花养鱼休身养性。所有人恨我是理所当然,不过没关系,因为向着你的这面永远是爱,我不允许谁去破坏,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向着你的这面有且只有爱。
[傲行在哪里?]千岚还是一口生硬的冷言冷语。
[你来就只是为了问我傲行在哪里?]锦堂睁开眼睛,缀着狭长睫毛的眼帘妥帖的搁在杏核眸子上,他恨是不能一拽手把千岚按倒在身下,把他的唇里里外外吻个通遍,把所有他想一香芳泽的每寸皮肤都烙上自己的记号,不过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等待一颗心完全属于他,心甘情愿委身求他,不依不饶只想要他。在锦堂的价值观里,这得来不易的才是香甜美好。
他还是继续握着千岚的手,却不自觉上扬起半边的嘴角,[呐,千岚,打个赌如何?]千岚不吱声,仍是任凭他这么握着,[若是你赢了,我就撤了一个番的地释解。]
[赌什么?]
[就赌明天月圆夜夏小羽会不会收了银牙。]
[不会。]
[呵~我·赌·会。]
千岚狐疑的侧眼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