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浓,梁朔钻进屋后夜影婆娑的小树林子。丛溪深处扬起一阵卷匿着彝马粪便味儿的凉风,莹虫因为这突来的陌生气息而停止了啾啾yin唱,只能依稀听得脚步匆匆踏过地衣的沙沙声。他俯身前倾迈步,偶尔倚着就旁的树杆停顿片刻,接是又踉跄向前举步蹒跚。仔细看,暴露在月光下的后脖颈长满大小不同的脓疮,有些正朝外渗出血丝来。伶俐皱起一双眉,这情形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半是好奇半是忿忿,一路跟着魁梧有余的庞然大物,行便行,停且停,势要寻个是非端倪来。
细说两头。
同是黯影如月下,追风弄烛时,目光此去的厢房里,卓云眼中夏小羽正龃龉着口里的喃喃梦呓。短短三天没有好好瞧过的这张脸庞,还旧洋溢着单纯的骄傲,却恍如隔世。他渴望一切重来,在把夏小羽带来释界时就该解释干脆,往后若真对他动了真情也不会因为藏掖着的事实而陷入窘境。如今,他是真对夏小羽动了私心,区别于王兽臣王得宠,而是欲将其永远揽在怀里作情作兴的非礼念头。更怕是早就有了这样的念头,才故意君臣亲泽般处处呵护真切有佳的,如此一来又和争宠的其他朝臣有何区别。愈想愈觉得自己的行径颇是卑鄙下流,堪是自己如何将自己标榜,要小羽特殊对待。。。对活过七十载春秋看尽半世兴风作浪的四释宗贵卓云而言,夏小羽还不过是个牙牙学语步履为艰的孩子,只原因他的巧俊他的爽朗还停留在少时的模样,才会让夏小羽误以为自己是个兄长辈的“良师益友”——自己曾几何时又能将这感情区分清楚了?!竟还去要求被自己蒙在骨子里的夏小羽能理会明白。
门外,伶良还在犹豫不决,最终他暗自信心,若是小羽没有呼救他便只在门外守着。他还盼着那屋里的呆子真的能想明白,豁出颜面自尊,告诉小羽王兽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也好让即去的八番行程提上个档次,为真正落实有效的收纳政策而着手准备。再者,明儿就是月圆,离开云罗宫的半释解王兽怎受得了“月诀赋”的挑逗。。。[只要明天络王有一丝的不情愿,他就会以内侍官的身份用契石架治了他。]他兀自嘀咕。
夏小羽周旋一阵,屋里照得敞亮的排灯有些刺眼,恍惚中看榻旁妖冶闪烁着华丽的金灿银河,还以为自己仍旧梦着,侧侧身准备再睡,却倏地想起什么似的“噌”就支起了身子。结果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就这么呆呆瞅着那双灰色瞳眸,眼神传达出去的信号既是讶异又是惊慌,也让卓云尴尬得无所适从起来。小羽瞧他神色闪烁,像是又有什么开不了口的话,心中不免又燃起怒火,可转念想,自己真再逼迫下去,怕是连这扭捏维诺的模样也见不着了,可怜巴巴的像只被主人嫌弃的狗狗,耷拉着耳朵,前肢交叉成少妇状。。。(好吧,强调一下其实他是只灵冰狐。)
[若是我不醒,你就准备这么蹲到天亮?]
[。。。不,臣只是。。。]
[罢了罢了。。。看来从头到尾就我在边上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伶良在门外头都快要买豆腐一头撞死上面了,真恨不得前去给那呆子一脚踢的,都什么情况了还装白痴,是给你台阶下你还死赖着不走,白活了你,呆子!
你——
捏紧拳头的伶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
只见来人弯着眼,咧嘴大笑,恨是不能把牙床整个都脱出拿来晒月亮。他便这么雄赳赳昂昂,跨步,推门,大声说话:
[云儿~你在和小羽扮家家么?]
话音刚落,后头快步跑来还气喘吁吁的年轻男子又冒句不在状态的话:[伯父!你别打扰人家扮家家啦!]
[扮家家不能连饭也不吃阿!]
少顷,年轻男子口风急变,破嗓子骂道:[。。。卓!云!把你的屁股给我挪开!]
床榻旁的两人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脱了窗,还未来得及反映,却又被这句话喝去一头雾水。
[怎、怎么了?]卓云直起身子,回头看自己方才坐着的地方。
年轻男子便这么直直扑腾去床边,哭丧着脸[。。。我,的,暖,玉,阿!]
[什么暖玉?]夏小羽把快脱窗的眼珠子按回眼眶里,问道。
只见他呈下垂状的脸瞬间一百八十度转去上扬的角度,从床褥下拽出一块褐白相间的玉壁,缀着红穗儿的金扣雕成花瓣的形状,煞是好看,[络王~这绯凤脂,可是个稀罕物。。。嗨。。。]叹着气,他又把脸拉长着转头看卓云羞恼的表情,[这下都变臭了!还要怎么送给小羽作见面礼!?]说罢,瞧也不瞧一眼,便甩手扔去卓云的怀里。
[请、请问。。。]小羽自旁弱弱小声发言,环视一圈,这一张张的脸上明摆着都是熟识的模样。
[阿~小。。。]还没“羽”出口。
[卜!兮!泽!]卓云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关联不到一起的字,斜眼皱眉去扯他后脖颈的衣领,嫌弃似的拖着就往门外走,路过方才那个年龄稍大的男子的身旁时,连嘴角的动作也省了,直接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