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梨香院,凡尘见到了纪远山,也见到了同样和夏侯桐有着杀父之仇的柳河。纪远山知道夏侯桐在上元节的晚上会去六王府赴宴,而他的贴身侍卫薛齐肯定会随行在侧,所以他安排柳河事先藏入夏侯桐寝室,待夏侯桐回房歇息之后,伺机动手,柳河的师兄韩九重到时候会守在外面对付那些闻声而至的侍卫,凡尘的目标则只有一个——薛齐。
凡尘特意告诉柳河,夏侯桐床内设有暗格,机关在床头围栏从内数第三根小柱。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明月初上,如水的月光和一盏盏花灯散发出的鲜艳光芒交织在一起,汇成人间的霓彩缤纷。
六王府大厅里一片灯红酒绿,家宴进行到一半,正是热闹的时候。
凤蝶之前亲自下厨做了黑豆乌梅汤,盛在一套六只绘有梅、兰、竹、菊、松、柏图案的瓷碗中,放在一旁的案上晾着,说要放到半温不烫口才好,这会儿便起身要去端来。夏侯薇说让丫头端不就好了,凤蝶笑道:“这大节下的,娘就不许我尽尽孝心么。”
第一碗端来,自然是放在林青石面前,然后依次各人。
林青石满面含笑端起碗来,口中说道:“蝶儿的厨艺一向不俗,这汤看上去黑乎乎的,卖相稍逊,味道肯定错不了。”说着送到嘴边便要尝尝,可不知怎的,他腕子忽然一抖,手上拿不住,瓷碗几乎失手摔落。好在旁边的穆予手疾眼快接住了,饶是如此,汤水还是洒出少许,丫鬟忙拿手巾替他擦拭。
穆予道,“爹腕子上的伤怕还没好利落,该当心些。”
林青石摇头叹道,“说的可是呢,之前还好好的,突然就是一阵麻,可见人上了岁数,果然是不中用了。”
林北涯忙安慰道,“爹说哪里话来,腕骨受伤本就难好,过几个月自然没事。”
夏侯薇已命丫鬟取汤匙来,穆予见林青石收拾好了,才又将汤碗放回他面前。
林北涯坐在穆予右侧,此时他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尝了一口,笑道,“嗯,味道果然不错,还有一股桂花的香甜。”
外面月上中天,大厅里的家宴终于也要结束了,往年这会儿,林青石和夏侯薇自会回房休息,小辈们愿意去街上逛灯会,便由得他们去。今次夏侯薇似乎兴致颇高,一叠声命丫鬟去取自己的大毛披风来,说要让林北涯和凤蝶陪自己去看灯会。又说让林青石和穆予也一道去。
林北涯只好陪着笑点头答应,想了想,又偏头问舅父大人去不去?
夏侯桐忙摆摆手,笑着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喜街上太过吵闹,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了。林北涯听了,默然不语。
少顷,屋中众人都穿好了衣服,又带了几名随从和王府侍卫,前呼后拥出了门,夏侯桐则与众人拱手作别,上了官轿。
虽然已是二更天了,大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彩灯高高挂在枝头和屋檐下,引得人们驻足观看,还有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凑在一处猜灯谜,做游戏。不时还有灿烂的烟花升起,烘托出一幅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繁闹景色
穆予始终陪在林青石旁边,父子二人有说有笑,看样子十分高兴。夏侯薇左手边林北涯陪着,右手边是凤蝶,心情也不错,不时指点着,“蝶儿,你看那凤凰灯扎得多Jing致,蝶儿?”
“啊?哦对,可真好看呢。”凤蝶不知在想什么,被夏侯薇一说,才回过神来。
林北涯也是心不在焉,对于他这副表情,夏侯薇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
一行人从玄武大街的东头一直逛到西头,走了有多半个时辰,林青石脸上略现疲惫之色,穆予见了,忙说该回去了。林北涯也随声附和,“爹,娘,时候不早了,咱们也逛得差不多了,这就回府休息吧。”
林青石点头说好。王爷发了话,大家自然遵从,于是呼啦啦打道回府。走了两步,夏侯薇忽觉身边少了一人,忙回头看时,却见林北涯站在原地未动。
“五儿?”
林北涯现出一丝为难之色,不等他开口说什么,林青石也站了下来,回头看着他,挥了挥手,“五儿,你去吧,不必跟着了。”
“爹,娘,那……孩儿走了。”
“去吧。”
林北涯转身走了。
夏侯薇看着儿子的背影,不禁又是一声长叹。林青石拍拍她的手臂,一路走一路柔声安慰,“夫人,孩子大了不由娘啊,五儿他这样……你就当他已自立门户罢了,反正他也时常回来,又不是见不到。再说,你没发现自从我们松了口,他看上去快活多了么?唉,我算是想通了,由他去吧,只要他高兴。”
事到如今,夏侯薇也无话可说,可心里到底不舒服。
夏侯薇自问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最早得知儿子喜欢男人,她虽然意外,但却没太当回事,这京城里喜欢男人的男人又不止一个,哪个也没见耽误了娶妻生子。可偏偏到了自己儿子这里,闹得要死要活,翻天覆地不说,最终竟与个男人一起开门立户,正儿八经过起日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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