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涯跪在父亲跟前,一句“爹,孩儿知错……”才说了个开头,就被林青石打断,“罢了,大过年的,不提那些,回来就好,起来罢。”林北涯起身,看到父亲眼角有些许shi意,不禁也觉得鼻子发酸,又喊了一声“爹”,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倒是林青石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必想那么多,既回来了,就开开心心过年,旁的事以后再说,末了舒展眉梢,微笑着说道,“快去后宅见过你/娘,她恐怕早就等急了。”
林北涯来到后宅蕙心堂,一进房就被母亲搂在怀里,着实哭了一场,然后便拉着他的手不放,一面问长问短,一面吩咐丫鬟将各种吃食流水一般运到他面前,摆了好大一片。林北涯实在忍不住,说我不过是在舅父府上住了几个月,每日里也是游手好闲,吃香喝辣,娘还怕舅父大人慢待了五儿不成?说得夏侯薇也笑了,点着他的额头骂了句“贫嘴”,不过到底不再逼着他吃这个尝那个了。
父亲态度的转变林北涯看在眼中,喜在心头,本来他还想趁机再试探一下母亲的口风,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凤蝶便过来了,坐在一处陪着说话,倒让林北涯不太好说出口了,只得先按下。
不多时,便有管事的来回,说前厅里已准备停当,王爷请王妃带人过去呢。夏侯薇听了,忙带着林北涯、凤蝶一同往前面来。
此时府里各处挑起的灯笼都被点亮了,光影朦胧中掩映着重檐碧瓦,一派喜庆祥和,墙外还不断传来爆竹声声,果然是“雷动声声韶光舞,玲珑透转玉阶红”。
厅堂里彩灯高悬,还点着儿臂粗细的红蜡烛,映得四壁通明,亮如白昼,供桌上摆放着祖宗牌位和各种供品,合家人在林青石的带领下,先是祭祖辞岁,然后才围坐一桌,开始吃团年饭。
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满的笑容,林北涯等做小辈的频频举杯敬酒,表现得十分孝顺乖巧,做长辈的也不断地将各种珍馐美味夹到儿女的碗中,关爱之情溢于言表……说说笑笑之间,大家聊得最多的话题是以往的种种趣事,至于那些敏感的、不太愉快的事情,则都好像商量好了似的,谁也没有提。
一桌人当中,最高兴的大概要数五公子林北涯,他甚至已经在想,照这样下去,或许元宵的时候他可以同凡尘一起回来过节,只要爹娘不明着反对,就算是默许了吧,然后他与凡尘便可名正言顺厮守在一起,从此夫唱夫随……
想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从脸上透露出来。
凤蝶坐在林北涯旁边,这会儿见他神游天外,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意,便打趣道,“三哥想什么高兴事呢,自己一个人偷笑,说出来大家听听。”
林北涯回神,忙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继而又想到凤蝶。自从二哥林西泊离开,凤蝶一直没有拒绝母亲撮合他二人的亲事,说是不敢违背父母之命,但想来也有她自己的理由吧,比如可能是因为舍不得离开爹和娘,所以不愿另嫁别家,既这么着,就算他不能娶她,府里总还有人可以啊……林北涯偷偷把目光瞄向自己旁边的穆予,觉得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简直是高明之至!
穆予还不知自己已遭人“算计”,他今晚也很高兴,以至于又多喝了几杯,正有些头脑发晕。时至今日,他来到王府已有十一载,虽然以往府中众人都不曾拿他当下人看,但他自己总是妄自菲薄,尤其到了过年的时候,这种心情就愈发强烈。每年除夕祭祖,他总是自觉站到王府管家一边,吃团年饭的时候就找借口躲回自己房里……而今天,他终于不用再竭力推拒,坦然坐在桌上,享受这种阖家济济一堂的喜悦。关于收他为义子之事,王爷早已报知皇上,皇上也点头应允,听说已由宗人府造册备案了。
想着,穆予也露出由衷的笑容。
除了这兄弟二人,席间其余人虽然也面带笑容,但各有不同,王爷林青石笑容宽厚,却总有些疲惫之感;王妃夏侯薇时不时看向林北涯,宠溺的笑容里流露出无奈和不甘;凤蝶容色明艳,巧笑倩兮,眼神却忽而变得空洞,好像望着远方不知名的某处;而夏侯桐的笑容则包含了太多闪烁不明的东西,与喜悦和高兴都无关……
这一场家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也无暇去认真考量别人的心情。
一时饭毕,林青石命人撤下残羹冷炙,换了时鲜瓜果以及各色糕点蜜饯,丫鬟重新沏上茶来,众人围着桌子闲话,穆予便去准备爆竹烟花,说一会儿在院子里放起来。
坐着坐着,林北涯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林青石如何看不出,便招呼众人,说要摸骨牌,又说自己与王妃、夏侯桐、并蝶儿“四个人正好,余下的自己去耍吧。”
林北涯听了大喜,忙站起身来,挨到林青石面前,小声道,“爹,那个……我……”
“你不是有事要出门么,还不去?”林青石也不看他,张罗着让人去取骨牌。
“爹,娘,那孩儿先给二老磕头,祝二老新春大吉大利!”林北涯跪下给爹娘磕了头,这才起身欲走。不料林青石却又在后面喊住他,“五儿……”他赶紧停下脚步,心里不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