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涯笑着走过去,顺手从碟子里拈起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啧啧称赞,说凤蝶的手艺越来越好,然后招呼阿政和蕊香一起尝尝,他贯来随意,没有主子架子,蕊香还端着女孩儿家的矜持,阿政则吃得眉开眼笑。
凡尘已经放弃了玫瑰卷,开始向栗子糕发动“进攻”,林北涯抱怨他光吃不长rou,凡尘说我天天练功哪有空长rou,你这种过着“猪样生活”的人都不长rou才是没天理。两人嘻嘻哈哈说笑着,凤蝶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脸上不禁露出羡慕的神情。
没过一会儿,钱叔拿了要找的东西从里面出来,见大家凑在一处吃点心,便主动问林北涯,要不要和厨房打声招呼,晚饭迟些再开?林北涯连声说好。
目送钱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凡尘问凤蝶怎的不把点心给“亲爱的舅父大人”送去一份。凤蝶说舅父好像身有痼疾,因为服药的缘故,每日过了午后就不能再进甜食。
“哦?这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果然是神医难救自己,夫子不教亲儿。”凡尘摇头晃脑说着,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上沾的糖屑,看得林北涯心神荡漾,若不是当着人,早就扑上去了。
这晚凤蝶果然留下来用饭,饭后林北涯命阿政去寻了好些烟花爆竹来,几人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真快,后日就到除夕了。”凤蝶仰望着空中绽开的烟花,喃喃自语。
“是啊。”林北涯接口,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郑重其事对凤蝶道,“蝶儿,三哥有件事求你帮忙。”
林北涯让凤蝶回去之后偷偷去向父亲求告,能否让他在除夕之夜回去给二老磕头,一起吃团年饭,但随后他还回来同凡尘一起守岁,“若是爹答应不为难我,你就来告诉我,否则……我就不回去了,免得大年夜还闹得不痛快。”林北涯的语气也颇为无奈。
这件事林北涯憋在心里有阵子了,只因他琢磨着,除夕之夜不回家团聚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况且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之前母亲退了一步的态度让他看到了一点点希望,现在他又提出这一请求,只盼父亲能答应,借此机会双方慢慢缓和。
希望是好的,但林北涯心里仍旧没底。
没想到第二日凤蝶便派人送来一张字条,字条上说林青石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看那态度好像有所让步!
林北涯不禁大喜过望。
除夕这日一早就开始下雪,鹅毛似的雪片漫空飞舞,直到午后才小了许多。
夏侯桐推开书房的窗户,任凭沁凉的寒风带着点点雪花飘入,沾在脸上凉丝丝的,让人心里都变得益发清爽,再没有什么是记不得的。
外头四五个家仆在扫雪,脸上都带着笑,是啊,过年了,府里又给每人发下利是赏银,难道还不该高兴么?关上窗,那几张笑脸被隔在了外面,夏侯桐盯着窗户上贴着的红彤彤的招财进宝窗花,脸上却一丝高兴的表情也找不到。
其实他本来应该高兴的。
郝文武已死,刘勇这件旧案他已不必再担心,就算高维再急得团团转,恐怕也难找出什么切实的证据来弹劾他;
怀州之乱已平,皇上暗示文武百官年后安排太子听政,而太子的Jing力也都集中于此,暂时没有余暇听那些武夫们在耳边鼓噪,至于发兵越国自然尚不在议事日程之上。
如果不是那十六年前就该从世间消失的人,他本来可以好好安排一下太子登基之前的这段时日,比如考虑要告老还乡,让族里推出新的御医候选,他只消先带带徒弟,然后在新皇继位后安安稳稳全身而退,回祖籍安享余生,岂不逍遥自在?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打点起十二分Jing神来对付那毛头小子!
一旁的桌案上还摊着几本书,夏侯桐走过去,将其中两本薄薄的小册子拣出来,其余的仍放回藤箱,置于书柜上。然后他揣起那两本册子,迈步出了书房的门。
大片大片的雪花此时已变成一颗颗微小的雪粒,在寒风里上下沉浮,天色也亮了许多,不再像早晨那般Yin沉,夏侯桐踏着刚扫出来的石板路往药房走去,有个小厮过来为他撑伞,被他摆摆手打发了。
夏侯府后宅的药房有好几处,分别派做不同的用场,现在夏侯桐去的这一处标着“戊”字号。这间药房在众人眼中尤为神秘,在此处打杂干粗活的是一个半傻的聋哑人阿呆,除了阿呆,旁人一概不得入内,就连钱叔也不例外。
只有夏侯桐自己知道,这是他专门研制毒蛊的地方。
那日夏侯桐给了钱叔一张单子,命他尽快搜寻血眼蟾蜍、人面蜘蛛、断肠草等物,这些物事对寻常人来说一时半会儿不易弄到手,但夏侯桐并非常人,他是神医夏侯世家的人,还是宫里第一御医,且不说夏侯世家在各地设立的医药铺子都可为其所用,就是各州府衙门官面上的人,听说夏侯大人要的物事,又岂能不竭尽全力去帮忙弄到。
因此,仅仅一个月的时间,钱叔便来回禀,说单子上的东西都弄齐了。
药房里非常暗,窗上都挂着厚厚的紫黑色绒布窗帘,夏侯桐进来之后先